书城小说你的爱,是那片浅白色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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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恨恢恢(4)

就似看得懂我的心思一般,沐佐恩一边开着车,一边继续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所谓的危机公关,就是将做错的事情引发的后果尽可能地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如果是我们有理在先,那就不是危机公关,而是伸张正义了。今天乱停车是我们有错在先,那个警察说的几个可能性也确实存在。不过,这不是并没有消防车或者救护车真的经过吗?既然我们的乱停车并没有引起最不好的结局,你为什么不争取最小的惩罚,让他把两百块的最高罚款金额变成五十块?再不济也该争取个现场罚款,直接给他两百块让他帮我们代缴罚金。你怎么就那么听话接着罚单看着他扬长而去?你知道这个区的交管所在哪里,该到哪里去缴罚金吗?”

面对他的一连串责难,对那些闻所未闻的“可以争取”,我当然哑口无言。

貌似是故意给我点消化的时间,沉默了几分钟后,沐佐恩又继续开始教训我。

“想说你不开车怎么知道这些罚单细节吗?每个大学生毕业时都一样,除了脑子里还留着刚背过不久的考题以外,根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但几年、十几年后,人和人的差距就出现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多数人和你一副德行。我再说一遍,这两百元罚单你自己兜着,如果觉得不公平,直接找你的靠山去告状就是了。”

因为第一次遭遇到不公平对待,我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抵抗,一路我都只能咬牙切齿闷不作声。直到沐佐恩再次将车子停回了公司地库,跳下车的我才被他持续傲慢的嘴脸彻底逼出了本性小宇宙。

在电梯厅,我站在他的面前,伸手便将那张已经被我捏得有点皱巴巴的罚单直接塞在了他的手里,然后用我高傲的下巴回敬他的主子态度,“你是我的上司,我的工作失误就是你的指导失误。如果你觉得我工作能力不足,有种就把我踢出你的筹备组,做不到的话就自己兜着。至于这张罚单,你自己处理去,反正车不是我的,我才不怕警察最后找上门。”

工作第一天,就敢和主子这么面对面地杠上,还叫嚣着“有种把我踢出工作组”这种开战宣言,别说沐佐恩会愣住,就连我都有点纳闷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可以这么嚣张。

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我叫嚣的时候绝对绝对没有在脑子里出现一点点叶子航的影子,我的底气应该尽数来源于我对这个岗位的毫不眷恋,我的潜意识甚至有点期待因为跟沐佐恩结怨,他真的可以把我踢出这个该死的筹备组,踢出这个可恶的公司。

因为电梯迟迟不抵达,等我嚣张完,我和沐佐恩依旧只能保持着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对视状况。随着冲动过后的心虚弥漫上心头,我望着他的眼神中一定多少暴露我的外强中干,否则,他的眼神里不会这么快速就出现这种我可以定性为“玩味”的眼神。

我这种以毒攻毒的表现在他眼里一定很小儿科吧?唉,覆水难收,覆水难收啊!

幸好,电梯终于还是叮的一声来了,看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有种登上诺亚方舟般的感恩之心,唯一的遗憾是,沐佐恩是和我一起上方舟的同伴。

回到办公室,我和沐佐恩还是保持着沉默,很沉默。

因为筹备小组是临时组建的,所以我们所有人不分职级,都坐在一个区域办公。我是最后到的空降兵,所以原本让沐佐恩独自享受的那个办公桌就变成了我的办公桌。也因此,好死不死的沐佐恩就那么坐在了我的对面,继续和我保持着沉默,沉默得让我有点抓狂。

就这样,又过了几小时,当电脑上的时钟显示过了十八点,丁瑛率先关了电脑,背起她的亮橙色“笑脸”名牌包,无比妩媚地对大家挥手告别:“沐总,各位,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见。”

原以为沐佐恩会一如往常点头示意许可,却不料今天他却突然提议部门聚餐,让已经手握门把的丁瑛无比意外,也让还没缓过劲的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算真要通过部门聚餐这种惯例来庆贺小组成员全部到位,也不用赶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吧,就在几小时前我还那么对着他叫嚣,在这么尴尬的气氛下,我怎么能全心投入到聚餐中,怎么能咽得下山珍海味啊?

无视我眼神中的茫然,沐佐恩只是继续抬眼望着一脸尴尬的丁瑛,体谅地问她是不是今天已经有了安排,如果是,聚会可以改期。

我满心期待丁瑛开口说是,也满心期待组里其他哪个人能突然爆出一句“抱歉有事”的急急如律令,可最后我的幻想全部落空。不知道是真的刚巧大家都没事,还是不想违逆组长第一次提出的聚会提议,最终,我们所有人都落座于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

这间刚好可以坐八个人的包房里,放着一个长条桌子,桌子的两边各放了四套餐具。因为是菜鸟,最后一个跨进包房的我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选择,就是坐在最边缘的沐佐恩的对面。

妈的!妈的!妈妈的!

自诩优雅有自控能力的我今天已经第三次出口国骂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幸好大家坐下后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菜单本子上,我的内伤状态除了面前的沐佐恩看得清楚明白外,其他人并不知晓。

第一次参加加盖商务戳印的同事聚会,我深谙美食其次酒精第一的职场法则。不足两小时的饭局上,烧酒、米酒、清酒、梅酒外加啤酒轮番被送到桌面上,大家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地频频举杯,貌似杯中真的是王母蟠桃盛会上的琼浆玉液般没命地喝。

因为沐佐恩和司机要开车,他们都只喝茶水。最初,我也坚持滴酒不沾,可怎么都架不住丁瑛的循循善诱,等我将唇沾上了冰冷微酸的梅酒后,我就再挡不住其他几位前辈一人一杯的“见面酒”了。

估计是至今摸不准我的来历,担心空降到这个核心小组的我是皇亲国戚得罪不起,见我一口气喝了五杯梅酒后有点迷茫的眼神,大家也就不再乘胜追击,放过了我,转而去攻击司机大周,直到他被迫交出了车钥匙,举起了酒杯。

坐在桌子的最边缘,有点头晕感觉的我用手肘撑着脑门,看着其他人继续用千奇百怪的劝酒理由对别人灌下酒精,直到轮流出现大舌头、动作迟缓、冲进厕所狂吐等酒醉表现。

根本都是陌生人,估计连对方生辰八字都还不知道,怎么就能胜似亲人般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明知道对方的笑容至少一半都是虚伪的,为什么却能相处得那么自然、那么和谐呢?

明明讲话都不利索了,他们怎么还敢继续喝酒?难道他们不怕酒后吐真言,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虚伪吗?

“你没事吧?”

因为桌子并不宽,又加上我这么大咧咧地在桌上撑着手臂,所以当沐佐恩稍稍前倾了点身子,就已经近乎将头凑到了我的脑袋边上。

要不是他发出了声音,我真的已经忘了场子里还有一个人始终保持完全清醒的状态。

“你怎么不喝酒,车子不是可以找代驾吗?”

这句问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尊重组长的挑衅意味,可我其实只是真心想知道,为什么他不继续加入这场虚伪的战局,趁着已经大热的气氛和他的下属们称兄道弟拉近距离?提议今晚聚餐的明明是他,估计埋单的也会是他,不是吗?

“怎么,你想敬我一杯?”

自然地,他回应我的这句反问一样不带多少友好情绪,让原本想追加一句补充解释的我直接就将局面过渡到了敌我状态,“不想,也不敢。没有他们那种功力,我怕我会酒后吐真言。”

如果是郑翌哲,听见我这么说,他一定会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逼着我把那些“真言”说出口吧。如果是他在,他一定不会像这个沐佐恩一样用这种摄魂怪般的诡异眼神看着我一言不发吧。

是的,沐佐恩给人很眼熟的感觉,原来是摄魂怪,那种冰冷的、高大的,可以瞬间吸走人的所有快乐和幸福,甚至令人失去意识的摄魂怪!

原来是因为他一直在看着我,难怪我一直觉得冷,觉得莫名其妙的伤心,觉得想睡觉,原来我身边一直坐着一个摄魂怪!

等小周捂着嘴再一次以光速冲向厕所引发大家一阵哄笑后,田副总便用明早的考察为理由对沐佐恩开口建议“来日方长”。于是,所有人都在沐佐恩“希望大家以后精诚合作”的最后陈词中举起了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终于盼到了散场这个好消息的我当然不会再矫情。尽管我面前杯子里的梅酒近乎是所有人杯子里酒的总和,我照样大大方方一饮而尽,然后随着大家一起站起身,努力控制住自己有点笨重的步履。

因为大周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驾替他开那辆GL8,这车子说是公司配给田副总的,但其实是给部门公用的,这种聚餐的日子,田副总自然乐得做好人,开口让司机把大家一个个送回去。

车子是七座的,除了代驾司机,就刚好只能坐六个人,作为菜鸟的我乐得识趣,站在街边目送他们的车子渐渐开远,庆幸自己不用挤在车上忍受一车厢的酒精味。

刚想伸手拦出租车,一片雪白色就停在了我的面前。缓缓摇下的车窗里,摄魂怪冷冰冰地吩咐我上车。

如果聚餐也算加班的一种形式,那么现在加班已经结束了,第一天上班就工作了足足十二个小时,我真的已经够敬业了,实在没有义务再单独加班。所以,想让我上车,没门!

既然心里有了决定,既然已经没有了其他同事的围观,我对摄魂怪就没有多一点点继续演戏的心情,依旧抱着那种“有种你把我踢出小组”的心态,一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后退到车子遮挡不住的地方,对着马路上闪着车灯的出租车用力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