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那年我当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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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青涩(中)

山里的气温平时都要比外面要低一些,尤其是早晚温差比较大。

我披了一件外套,带上手电就出门了。

为了尽快找到周小倩和陈兴峰,我梳理了一下可能的地方。

因为周生贵已经在街上、网吧这些地方都找过了,所以我把寻找的目标放在了小镇的周围。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学生迟迟不回家有几个地方经常去。

一个是小镇旁边的废旧电影院,一个长期无人打理的地方,门虽然锁住的,但是不管用,学生经常翻窗户进去,不过进去的多半都是一些偷偷抽烟喝酒的捣蛋娃儿。

还有一个地方是场镇头的铁索桥,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周围有一些供人休息的石桌凳,供赶场的人们歇歇脚。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离小镇比较远的一个叫乱石滩的地方,沿着河道下去可能有一两公里,如果是夏天不涨水的话,那个地方经常有人烧烤、戏水,以至于人为的把石头都布局成了几个石桌石凳,倒是个可以慢慢坐下来聊天的地方。

我决定先从乱石滩开始找,毕竟如果学生在铁索桥或者电影院的话离镇很近,发生危险的可能小一些。

打定主意,我快步往乱石滩的方向走去。

乱石滩既顺着公路也顺河道,公路倒是比较好走,不过出了场镇不远后路的两旁就不再有住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坟地。

晚上十点过了,路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一路上只听见我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还有一晃一晃的手电光。

很快我就走出了场镇,来到坟地那一截。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从来不会对魑魅魍魉的东西有畏惧感。

可是当刚刚走过坟地的时候,旁边树林里竟然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开始我还没有在意,可是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头。

隐隐约约竟然听到一个女声在呜咽,仔细一听,那个声音又消失了。

我不由得心底发毛,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但是刚离开那片树林一截,身后又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而且这一次我因为很留神,听得非常的真切。

难道树林里有人?

这深更半夜的,又在坟地旁边,怎么会有人,还在哭?

哭坟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啊!

况且也没有听说附近有死人埋了新坟,更没有香烛纸钱!

不对。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周小倩,树林,哭声,这三样一旦被我联想到一起后,这个年头,放学女生在小树林被祸害的新闻经常见报,我不禁十分担心起来。

我立马掉转头,把手电光照向那片树林,可是瞬间哭声又没有了,也看不出来树林里究竟有没有人。

为了一探究竟,我决定壮着胆子进树林里查看一番。

树林就在路的旁边,中间隔着一条排水沟,再穿过树林就是坟地了。

我跃过排水沟,进到林子里。

手电四下照了一下,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声,出奇的寂静!

平时树林里面应该栖息有鸟的,晚上如果有人惊动,很多鸟都会飞走,带起来一阵响声。

可是诡异的是,自从我进到树林里,根本没有发现有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动物存在,夜间鸣叫的虫子都没有。

这地儿真有点阴森!

一阵寒风吹过脖子,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我又继续往林子里面走了一小截,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嘎吱嘎吱作响。

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坟场,周围的环境又那么渗人,我这个无神论者也逐渐感到背心不禁开始冒出冷汗了。

也为了给自己壮胆,我试探性的问道:“有人吗?这里有没有人?”

我连续问了几声,回答我的都是一片寂静。

我决定不再探查下去,或许我真的是听错了。

刚要往回走的时候,手电扫过一颗大树,发现大树背后有异样!

一截衣袖般的布料被风吹得飘了起来,虽然只有一角,但是还是被我发现了。

难道树后有人?

可是刚才,我明明问了这么多声,都没有人回应我,莫不是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鬼啊!

说真的,当时我这个无神论者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然后才大着胆子向那颗大树靠近。

我已经顾不得脚下了,手电筒的光根本不敢从那棵树上移开,生怕一旦手电筒的光离开大树,突然就会从大树后面飞出来一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女鬼来!

一步,两步,三步,我渐渐靠近了大树。

三米,两米,一米,我几乎可以听见我的心跳声。

我死死地盯着越来越缩小的手电光圈,手电电量很充足,光很亮,近距离照在树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绿油油的树干被在强光照射下泛着白色的雾气。

此时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瞬间,我就可以看到树后面究竟有什么了!

我努力的保持着平静,不由得猫了猫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准备跨出最后一步。

突然!

一张五官模糊,双眼流着脓血的苍白的脸从大树后面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啊!

我想过多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我甚至已经来不及想任何东西,只有一个不能反应,跑!

可是刚一转身,手电的光又照到另外一张惨白恐怖的脸!

本来就寒毛倒竖,现在直接双腿发软!

我甚至连大叫一声“鬼啊!”的勇气都吓没有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秒,两秒,我双腿打闪,根本迈不动步子。

“王老师!”

突然面前的“鬼”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啊?

我强行平复着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脏,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陈兴峰!

刚才因为手电光很强烈,加上光照使陈兴峰脸上出现了阴影的问题,所以看起来陈兴峰的脸无比惨白而且模糊。

而当我转过身用手电照到“女鬼”的时候,才发现是周小倩。

同样是因为光照角度的关系,刚才看到的周小倩的五官有阴影,并且周小倩应该是哭过,而且哭花了眼线,所以看起来渗人无比!

“王老师。”

“王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王老师……”

“呃……”愣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

“王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学生几乎同时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沉声道:“跟我出来再说。”

说完,我带头回到公路上,两个学生也紧随着出了树林。

我到现在心里都还咚咚的跳不停,两个坑爹的学生,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王老师,我……”周小倩似乎要想解释。

我打断道:“现在什么都别说,回学校再说。”

随后我给周生贵打了个电话,给他报了个平安,其他没有多说,直说让他到学校接孩子再说。

周生贵说了好几遍谢谢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一路上,我其实根本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而两个学生也很知趣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我一路回到学校。

学校,办公室。

我让两个学生自己在饮水机里面接了热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坐定后,开始盘问起来。

“周小倩,陈兴峰,接下来你们必须如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能有任何隐瞒。”我严肃的对两个学生说。

也许两个学生确实也知道今天做错了事情,所以都点了点头。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谁来说?”

周小倩和陈兴峰对视了一眼,说道:“王老师,我说吧。”

我点了点头,补充道:“尽量详细一点。”

说完便拿出来班主任工作记录本,开始记录起来。

周小倩是含着眼泪讲述完了整个事情的。

原来,今天下午放学之后,班干部自发组织去看了曾牛,然后准备排练艺术节的节目。因为周小倩害怕胡超再捣乱,就约了陈兴峰一起排练,有点去压场子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排练的过程中,胡超真的还就故意来捣乱,但是碍于陈兴峰在场,也不敢太放肆,人家练习诗歌他就唱歌,被陈兴峰制止之后就开始大声读书,总之就是搞得众人无法认真排练。

再加上条件有限,排练只能在自己班级教室进行,也找不到理由把胡超撵走,周小倩就急了,就指责胡超没有素质、没有教养。

不料一句“没有教养”把胡超给惹毛了,除了骂周小倩有娘生没娘养,更重要的是骂了周小倩的奶奶。

周小倩还不到一岁她妈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周生贵一气之下也外出打工去了,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周小倩,奶奶本来身体也不好,但是硬生生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

可是就是几个月前,奶奶因为积劳成疾,离开了人世。

周小倩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不小的打击,接下来的这几个月,经常看到独自摩挲着一个玉佛发呆——那是她奶奶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如今胡超骂了她的奶奶,一气之下想起了奶奶在世的时候的种种,一边哭就一边跑出了学校。

陈兴峰见状赶忙追了出去,一路追到坟场,才知道周小倩的奶奶埋在那里。

周小倩也不顾陈兴峰的劝说,足足在坟头断断续续的哭了几个小时,陈兴峰也不敢走,怕一走了之后周小倩有什么想不开的。

就这样,两人就耗在了那里,直到我寻去,他们见有人进了树林,都慌了,怕人看到引起误会,所以才躲在树的后面把我吓了个半死。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不禁发自内心的感叹。

这就是大山,这就是贫穷!

这山里据不完全统计,留守在山里居住的大龄男子,有百分之二十是光棍,或者被光棍。

要么是因为太穷娶不到老婆,要么就是娶进门来受不了苦日子,一见到花花绿绿的世界,媳妇就跟人跑了。

这样一种女人出去打工就跟人跑的丑恶显现,在这个镇上已经屡见不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