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开边大将蒙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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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狼烟四起剑吼风啸 流浪情歌奔牛布阵(3)

任嚣和属下正在议定守战事宜,任嚣道:“匈奴、东胡、大月氏是目前北方最强大的三股力量,幸好大月氏、东胡、匈奴目前尚形不成联盟。倘若这三方力量联合入侵,莫说一个九原,就是十个八个恐怕早就被拿下了。”众人面色肃穆,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只有区区五千兵将的九原如何能敌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张跃眼观任嚣黢黑的面庞,说:“郡守,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当然不能。问题是匈奴尚未发兵就给朝廷奏报为时尚早,若等待匈奴出兵,那又迟之又迟……”任嚣撅着山羊胡子,来回踱步,心实难安。“姬凤仪怎么还没消息呢?”任嚣正自言自语着,门外亲兵报:“姬将军回营复命!”任嚣闻听,急忙喊:“快请!”姬凤仪风尘仆仆走进太守府,先给任嚣及众位同僚报腕行礼:“各位辛苦了!”“还是姬将军辛苦,快快请坐。”众人神情渴盼地望着姬凤仪。

属下端上奶茶,姬凤仪也不客气,仰头喝光,明白众人急切的心情。他揩去嘴角的奶沫:“我就捡重要的先说。匈奴军团所部左贤王率军出征九原,控弦之士有七八万,正在厉兵秣马,具体在十五天之内便会大举进犯我九原境地。我军必得提前进入战备状态。”“这些都不是大的问题,我们尽可能做好准备就是。匈奴那里就没有其他消息么?”任嚣认为应该还有消息才对。姬凤仪像是恰好想起:“噢,对了,我碰到两个神秘人物……”于是就把他跟蒙恬主仆二人如何相遇在商队,蒙恬最后又被匈奴人带走以及蒙恬被带走前,让他代为保管的一张北疆军事平面图一事详细说与任嚣及众人。

任嚣越往下听,神情越不对劲:“我要是没判断错,此人正是始皇帝盼望已久的蒙恬将军。”“啊……”众皆大惊,面面相觑。大家都没见过蒙恬,唯有任嚣见过。“你必须速速返回匈奴地,想尽一切办法营救此人。他对我九原乃至整个北疆都尤为重要,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你们以为皇上会盼望一个庸才吗?”最感到惊悸的是姬凤仪,他们曾经在一个商队中行走了一个来月,遂神色庄重地说:“我观此人举止言语皆为不俗,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会是蒙恬将军。经郡守大人这样一说,我已经肯定是蒙恬将军了,我这就动身……”姬凤仪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这都是十多天之前的事情了,算来,蒙恬已经身陷匈奴营数月了。生死不知,近况不明,任嚣替蒙恬担着一份心思。他想是不是先期将这不快的消息写信告诉自己的好友蒙毅呢?正自考虑这些棘手的事情,高高的瞭望塔上,旗语兵神情紧张地不断变换着各种姿势的旗语。任嚣有理由相信,该来的一定来了。紧跟着,士官急匆匆进来禀报:“报告郡守大人,西边尘土可接天,表明入侵之敌已在百里以内。”任嚣反倒沉着冷静了:“再探再报!不得有误。”突然,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冲门外喊:“军中职司……”一名职司进门问:“郡守何事?”“九原近郊百姓入城情况怎么样?”“按照您的吩咐,已集结完毕。”

匈奴先头部队在黄昏时已兵临城下,为首的正是左贤王长子右谷蠡王辛辛巴。所部三万铁骑兜踅于城下,震得城门呜呜作响,使得百姓一阵骚动不安。右谷蠡王辛辛巴少年气盛,就要在黄昏时进攻九原城,属下有个老成持重的大都尉认为不可:“谷蠡王,我军远程跋涉,疲劳不堪,且初到九原,尚未摸清敌情,怎可贸然进攻。待明日凌晨,我军士卒皆已恢复体能,士气高涨,则攻城凌厉,方保一举拿下。”辛辛巴听从属下意见,当晚无事。

次日凌晨,随着一声高亢的牛角号响彻九原上空,匈奴士卒撇开战马,发动凌厉的第一次进攻。一时间,朝霞映照的九原城下,旌旗猎猎,号角齐鸣,雉鸠翎来回晃动。城下操演坪,匈奴铁骑列队成阵,场面极其壮观。步骑先发射一阵流星箭雨,跟着就是强势的云梯登城。观敌阵前之匈奴兵则吼出一声声有节奏感的撼城声。有人在登临城头时被秦军击落城下,发出一声声惨叫,而更多的匈奴士卒像蚂蚁一般爬上城头。九原郡的攻守战上演得如火如荼。

九原郡守带领不足五千士卒守城,一时四门森严紧闭,城头布满兵丁。人手不够之处,任嚣早有谋划,动员民众三千分守各处,加强守军力量。任嚣仗剑巡视、检查隘口,观察敌军登临的主要位置。有薄弱环节处,立刻加派兵力防守。匈奴第一次进攻很快被挫败。

此时,妇女们肩挑吃的喝的,登上城头慰劳作战的将士。另有几千民众运送守城必备的各样物资,并将滚木礌石堆积城头,军民协同抗击强贼。九原城人人自危,各个同仇敌忾,大家心里明白,倘若让匈奴军团攻下城池,屠城将在所难免,敢不奋勇争先者就形同自毙。任嚣趁此机会大声呼告:“大丈夫何患一死,报国而死乃死得其所。今番定然要誓死固守,方不失为真丈夫也!莫懈怠,须努力;不偷生,战匈奴!”众军民齐声高呼:“莫懈怠,须努力;不偷生,战匈奴!”一名军士踉跄着过来,身已负伤:“禀报大人,北门危急……”又是一阵箭雨掠上城头,亲兵挥刀格挡,保护任嚣。

任嚣高声道:“张汤,你暂时负责西门防卫,我上北门看看。”张汤别过脸道:“大人,还是卑职带人过去……”任嚣放缓声气道:“眼下还哪有兵力可派!老朽也只是能过去鼓鼓大家士气,尽量让伤者自救自理,不能影响其他人守卫。”张汤这才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任嚣只带着一名亲兵赶往北门。

当东方地平线上滚动着鲜艳的太阳时,三匹宝马已经跑得大汗淋漓。匈奴贵族舍得花钱,马都是西域纯种“一箭地”,喻为比射出的箭矢还要快捷。这里正值匈奴左贤王的私家牧场,完全深入在九原境地。无数只牛羊正在天边慵懒地吃着绿茸茸的劲草。

“吁——”蒙恬和姬凤仪同时扯缰,止住马步。姬凤仪纳闷道:“将军意欲何往?”蒙恬道:“当然是一块去给九原城解围!怎么,不欢迎?”姬凤仪笑一下,道:“谢将军不弃。恕在下直言,问题是,此去匈奴所部七八万之众,面对九原志在必得,身在此中之人必是玉石俱焚,城破而亡,又何必把二位也连累进去呢?”蒙恬心情急迫,摆摆手道:“好了,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姬将军说说,我们现在所处位置距离九原城有多远?”蒙恬边说边略有所思地望着遍野牛群。姬凤仪回答道:“不到二十里地。怎么,将军在想什么?”姬凤仪同时也看到了遍野的牛群。“守军是多少?”“不足五千。”“赵国时,守军还曾过万,而我国雄师百万,九原险地只配五千,这都是谁的主意?”蒙恬不住摇头,仍在望着牛群。“听说是李斯门下一位幕僚,现在在兵部司行走。”姬凤仪好像知道一些事情。“那他要不是别有用心,就纯粹是个庸才,何不让他来执掌九原军备?”蒙恬愠怒道。

几人一时无言,又同时将目光投放在牛群身上。田获奇怪地问:“将军为何一直盯着这群牛?”蒙恬并未接田获话茬,而是问姬凤仪:“什么东西才能让这牲畜发疯?”姬凤仪闻听,立刻明白蒙恬的意思,说:“将军是不是想采用惊牛阵破敌?”“正是。”田获总算明白二人意图,兴奋地道:“哦,怪不得你们总在看着牛群,我有办法。”“什么办法?”蒙恬表示怀疑:“你小子可别逞能。”“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姬将军肯定知道,有一种草牲口吃了会被麻醉,吃的少会暂时发疯……”“对呀,有这样的草。”“那我们赶紧找。”

几人四处寻找,先是跟随姬凤仪一起来的那个演唱的小姑娘发现有几头牛好像有点不对劲,大家仔细一看,草地上果然有一种草长得奇特。姬凤仪恍然大悟,他十分确定地说:“就是这种草,这几头行动很是怪异的牛正是吃了它才成这样的。”“怎么才能让这些牛都吃到这样的草呢?”这似乎是摆在大家面前的又一难题。突然,蒙恬幡然省悟,拍着自己脑袋说:“真笨,何必让所有牛都吃到,有这几头就足够了。”“对呀,让这几头牛打头,其他牛紧随其后,我们紧紧追赶,事情不就解决了么?”大家计议停当,慢慢先把所有牛赶在一块,然后才追撵那几头醉牛。慢慢的,整个牛群先是跟随着小跑,随后开始狂奔起来。这时,田获在左,姬凤仪在右,蒙恬殿后,紧紧相随,如同一支整装出发的“军队”,直奔九原而来。

当任嚣和亲兵赶到北门的时候,城头上已经有匈奴士卒登上城来,正在跟守城的秦军对搏,秦军显得势单力薄,这还了得,任嚣大喝一声:“匈奴狗贼,休得猖狂。”守城的秦军听闻太守赶到,士卒们立刻来了精神,高呼出声:“弟兄们,太守亲自带领援兵来助我等,杀呀!把匈奴狗贼扔下城去……”秦军显然精神倍增,斗志高涨,只听见四周“杀呀——啊——”

云梯处又爬上一名匈奴百户,嚣张的挥舞弯刀砍伤几名秦军。任嚣见情势危急,拎起一桶屎尿,照准匈奴百户浇上去。那家伙虽说力大无比,却被屎尿浇闷了。任嚣趁势大喝出声,几个秦军士卒会意,牢牢压住那家伙的大弯刀,同时用力将其推下城头。剩下的匈奴士卒不敢恋战,心无斗志,看看没有战胜的把握,只好选择自己跳下城头。北门危急得到缓解。

任嚣脸上阴云密布,道:“姬凤仪还没消息么?”“还没有,太守。”一个斜挎着一条胳膊的军士回答他。北门前方是一片开阔地,背靠一座小山,呈缓坡状,有利于进攻的一方,任嚣这才意识到,怎么过去几年一直没能发现这些劣势呢?记得姬凤仪曾经在他跟前提到过此事,但当时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敌人兵力展眼才能望尽,几万匈奴军士严正以待,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匈奴军团借助人多势众,专门以车轮战术与秦军对决。这方攻罢那方又来,他们轮番上阵。相对于九原守军那可就惨了,根本没有歇缓的时间,只能从黎明再到黎明,一眼不眨,一会儿不能间歇,全神贯注地对付攻城之敌。敌人已经摸清了秦军的兵力,打算累也要把秦军累死。任嚣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的处境,匈奴破城只是个时间问题,根本不需要偷袭或者是强取。

任嚣心痛不已:“我命休矣倒无所谓,关键是破城之日,城中数万百姓作何出处?比豺狼还要狠毒的匈奴人屠这样一座九原城简直是小菜一碟。”任嚣越想越悲痛,想不到竟然是自己亲手断送这满城老小的性命。破城之日自己将如何面对君主?不如现在以身殉国……任嚣就这样想着看着走着。

忽然,准备以死殉国的任嚣看到九原城下敌军发生了变化,匈奴军团另一支大军飘然而至,像一阵旋风。这正是左贤王呼延昭所部,于是,新一波次的攻击全面展开。敌兵的攻击更加紧密,号角更响、更亮。战鼓如七月的闷雷,摇摇摆摆滚过九原城,任嚣明白,更危急的时刻就要到来。果然,四门同时发出求救呼吁,任嚣意识到现在已是回天乏力。

眼见就已到破城殉国之时,突然一名军士惊讶地喊道:“大人快看……”众人齐齐把目光集中到西天边:骄阳已西斜,发出万道金辉,就在金辉的下方,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大地刹那间传来轰然如雷的闷声响动,声震屋瓦。“这是何物,难道是龙卷风?”任嚣惊讶地道。身边军士说:“不像……今天丝毫没有刮风呀?”“快,不管是何物,一定要注意警戒。”任嚣眺望着远方弥天尘埃,隐约能分辨出尘埃下面有东西在奔跑。是什么东西呢?一心攻城的匈奴大军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会有如此大的动静,直到西边最外一圈的匈奴士卒完全让尘埃湮没并发出惨烈的号叫声时,匈奴军团一下子便乱了阵脚。

原来是一群疯牛正拼命冲向敌阵,匈奴军团鬼哭狼嚎地叫声使守城秦军听到也为之变色。“不要乱,不要乱,我们误中任老头奸计……”这喊声被湮没后再也听不到了。疯牛没有列阵,到处乱闯,致使匈奴军团乱成一团糟。左谷蠡王正和一头牛较劲,双手紧紧抓住牛角不敢松手,左贤王呼延昭在众多侍卫帮助下,终于跨上宝马良驹;他的儿子辛辛巴被疯牛抵伤胸部,命在旦夕。更多的匈奴士卒死在疯牛犄角和四蹄踩踏下,七八万大军一路溃败,逃回左贤王属地……当晚,右谷蠡王辛辛巴也一命呜呼。左贤王呼延昭悲痛欲绝,昏死过去。

疯牛群遣散匈奴军团后,浑身蓄积的疯劲也已消耗得一干二净,一个个温顺地由着民军赶进牧场。军民们欢歌笑语,九原城迎来少有的风光。任嚣带着众将士赶来,众人齐齐给蒙恬行半跪礼:“九原郡守任嚣带领全体将士拜见蒙将军!”围观的百姓大为惊讶,这是多么大的官?九原行政长官都要给他行礼。蒙恬急忙一一搀起:“免礼,免礼!”姬凤仪一人上前,专门又给蒙恬行礼:“一路走来,末将没能照顾好将军,真是惭愧。”“起来吧,老朋友,你我二人还这般客套。”蒙恬搀起姬凤仪。

任嚣望着比过去消瘦许多的蒙恬,想到他深入匈奴地之壮举,心里激动不已:“看见将军,令下官无限惭愧呀!将军忧国忧民,一心忘我的精神气节实在堪称楷模。”“是啊,将军此举的确令我等汗颜。”蒙恬真挚地说:“哪里,哪里,你们坚守前线,才是真正的忠勇之士。”当晚,九原郡设宴欢迎蒙恬将军。

以后半月,蒙恬在任嚣及军士们带领下,专门考察了与匈奴前沿接壤处。那是饱受匈奴铁骑蹂躏的村庄、寨堡,但见四处凋敝,田地已经无人耕种,野草一片,牛羊任意践踏其上,边民早已逃离家园。房屋被匈奴人放火烧得一间不剩,微风起,四野哀歌,简直惨不忍睹。这样的地方,边民何以能够安定?“这些人现在何处栖身?”蒙恬心情沉痛。“大部分被掳掠走了,只逃出来少数人收在百里关内。”“那就是说,固边形同一句空话。朝廷一直没有加强这方面的防务吗?”“朝廷大臣们意见不一,始皇也左右为难。李丞相保持中立,还偏右。更有几个重臣的意见是放弃九原郡,认为此地一无是处。自从赵武灵王奠定了九原地之基业以来,一百多年来是多么不易呀!就这么轻言放弃,也不是一个大国应该做的呀。还没见过哪个国家嫌自己领土面积太大,这难以让人接受。”任嚣越说越激动。“所以朝廷也无意再派戍边部队,而我们也越来越难以支撑下去……这样的局面一定要改变。任太守,我此次定然要说服皇上,同时我今天也正式向你承诺,要说过去还在犹豫不决,那么此次进京,我愿毛遂自荐来担当这个抗击匈奴、戍卫北疆的重任。”任嚣激动地再次给蒙恬行鞠躬礼:“请蒙将军放心,九原郡一定要坚持到将军率大军北击匈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