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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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辘轳剑折虬髯白

湛见刹那间已拍出十余掌,但这十余掌一掌也没打中蒙面人,更可惊的是,几次险些误伤师弟,他心中大惊之余,出掌不觉略有沉滞,就在他将出未出之际,蒙面人蓦地左臂急出,已封住他右手曲池穴。

湛见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身子已被蒙面人举起,其余七僧一见,各自暗叫不妙。谁知蒙面人身子如陀螺一般,以脚尖点地,倏然向围攻七僧每人拍出一掌,用的是同一掌“佛光无移”,快的有如长了七个手臂一样,接着竟然单腿不屈,上拔丈余,一招“天女散花”,掌力便如瀑布一般逼下来。

湛见虽人在半空,但这蒙面人一出手便是佛家正宗武功,他极是不解。七僧只感耳边风声大作,接着“蓬”一声,地上尘土飞扬,七僧俱是摔倒在地,蒙面人轻轻落地,将湛见甩在一边,这一下只是十数息工夫,慈恩寺最强的“八证方阵”已被破,而这蒙面人却犹如闲庭信步。

八僧在地上略一凝气,便知这蒙面人只是将他们分开而已,并无伤人之意,而且一出手,就是慈恩寺的最具盛名的武功,断是心中大疑,一一站起,互相望了望,却不再进击。蒙面人继续缓缓的向宪宗走去,湛止等僧人见他并无伤人伤人,二来这人连“八证方阵”都破的如此惬意,功力深不可测,也不再上前夹击。

宪宗身边的羽林军发一声喊,刹时数十丈长对准了蒙面人。蒙面人并不理会,径直向前,走到离羽林军约三丈之地,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极其生硬的语调说道:“正主该出来了。”接着转向台阶下那群早已吓得抖成一团的娃,伸出食指点了三点,“一、二、三”。

人堆里三个人慢慢站了起来。一个是胖大头陀,穿了件僧衣,相貌威武,原先混在一堆和尚中。还有一个脸颊下凹,身穿紫衫的中年妇人,蒙面人见到这中年妇女,摇了摇头,说道:“四”。

“叮”的一声,一支银针落到了地上,谁也没见是谁发出这支银针的,也没谁见到这针是如何掉到地上的,在场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头陀蓦地一声大喊,禅杖横空,直向宪宗身前扫来,两名禇衣太监都提掌封上,只听到“咔咔”两声,这两名禇衣太监已是双臂都被扫断,二人居然毫不后退,各出“摩云腿”,却见银光闪过,二人都从空中跌下,细看时,人中上都渗出血来。

羽林军见此大骇,这六个禇衣太监,乃是宪宗身边的贴身卫士,人称“西府六横”,宫中一般称掖庭局为西府,这横,以来说他六人功夫极横极霸,当之非死即伤,二来这六人为人也是极横,但他们功夫比之一般江湖豪士高出太多,是以宫中之人颇是相任。谁知这胖大头陀一杖竟然尽折二人双臂,都是惊得下巴都掉了。其实,那头陀心中清楚,发银针的粉衣女子才是真正致其死命之人,自己不过是将其已被封住穴位的二人手足折断而已。

这时,在后面与混入的羽林军中刺客激战的四人来到阶前,一见二人殒命,都惊怒之极,突然间一个黄袍道人双足一弹,一团青影之中“刷刷”两声,又有两名禇衣太监中剑,这两剑刺出部位极怪,二人面对这道人对敌,中剑却都在背后督脉,一人顿时瘫倒。护驾的太监见此情景,虽是宫中积威之下也不由得都朝后退去。

宪宗在太监的簇拥下不断后退,胖大和尚、道人、紫衣妇人三人慢慢进逼,那蒙面人却施然立在当地不动。宪宗一簇人退到一座罗汉像之边,宪宗虽自镇定,脸色却已雪白。紫衣妇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两把极薄的双刀,一阵刀剑相交声后,又有五个太监横尸在地,湛字众僧欲上前救宪宗,却不知哪里飞来一片银针,“哎哟”声中,纷纷倒地。

不多时,宪宗和数十个侍卫一起,已被三人逼到一团。外边的羽林军大声呼喝,但凡有人靠近圈子三丈内,必被三人击倒,这一来,都只是高举刀矛,却不敢上前,羽林卫虽都带有强弓硬弩,但宪宗就在中央,谁也不敢擅自放箭。

这时,慈恩寺天王殿前形成了一副奇怪的情形。一个头陀,一个道人,一个妇人将数十人簇围的宪宗包围在一个径尺不过五丈的小圈子中,外面羽林卫又层层将这三人围住,左羽林大将军陈正之让诸多弓手埋伏在边,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放箭。

此时已时近午时,天上的厚云笼开了一道金边,如同厚重的幔布镶上了一片金色的裙边。宪宗看这围攻的三人,但见那头陀眉粗眼重,大鼻楞楞,宽唇方额,黑色的胡茬仿佛根根刺出;那道人身形孱弱,好像弱不禁风,但手中的剑却全是锈斑,像个落魄的云游道士。

紫衫妇人脸色苍白,眉眼间颇为俊美,但口角低垂,像在一直冷笑。宪宗依稀觉得这妇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目光一相撞间,瞬间看到一片银光,他感到一双手把他狠狠按下,接着兵刃相击声伴着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一个宽大的绿色身形从他眼前挥过,接着那道士的锈剑已在他胸前不足两尺之处,惊慌中,那道士圆睁的双眼清晰可见。

就在他心跳都几乎停止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极其怪异的声音,就像深山中的两块石头撞击一样,又像什么东西撞进了深渊,声音不重,却极其清晰。他的身子被同时一股大力推开,一个白影如鹤般在他身边出现,连着嘶哑的声音以一种他从没听到过的愤恨至极的语调如破雷般响起:“是你!这次我柳浥雨定要为我师父报仇!”

宪宗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白色的修长身形,双肩微微颤动,显是内心极其激动。那绿衣人扭过身来,宪宗一见之下,大为放心,原来正是给事中韦旷。韦旷却不下拜,只是长揖禀道:“陛下,臣救驾来迟,死罪死罪。”

那紫衫妇人冷笑道:“凭你二人,恐怕还不是我四人对手!”便挺刀再战,就在此时,空中一阵“呤呤”的鹰叫,韦旷看了一眼柳浥雨,柳浥雨也知道,这是他师父生前所豢青雕,只是不明白为何会飞来此处。

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清啸声,刚开始如清蝉般微鸣,渐至洪广,传到百丈远近处,声振中天,直若龙吟,柳浥雨只听到一人的啸声有如此惊人,可是杨复冲己时应还在太白山上,又如何能到此处?

不一时,啸声已近,羽林卫纷纷出相护,但那人却如履平地般,啸声不停,一个紫色的身形已到圈中,他见到宪宗,从容下拜,宪宗喜道:“十三叔!你来了,朕就无忧了!”

紫袍人一眼瞥见手持兵刃的三人,再一看,见那蒙面灰衣人独自站在十五六丈外,微感诧异。

他慢慢地拔出一把剑来,这剑甚短,长仅二尺有余,尚不及三尺,隐隐泛出一片金色。

日光从云层的裂缝中倾泄而下,照在天王殿前诸人的身上,围绕在边上的羽林卫士卒见此情景,慢慢退后。罗汉像边上清出了一大片空地,韦旷左手提起,捏着一个剑诀,右手中的软剑已挺的笔直,与紫衫妇人凝视对峙。柳浥雨却把那柄断剑插在腰间,手中只拿了一把寻常铁剑,身形微微颤抖,怒视着黄袍道人,那道人却横剑在当胸,凛气峙立。紫袍人却不理会胖大头陀,突然向黄袍道人问道:“你是无灵子?你师兄无冥子怎么不在这里?”

那道人眼角一跳,却不敢答话,就在这时,一阵极细的银雨向紫袍人如雨丝般飘来。紫袍人却不回头,反手挥剑,转了个半圆,那些银雨立刻消失不见,紫袍人嘿声冷笑说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眼中突地精光大盛,朝十余丈外的一处屋檐凌虚刺出,这一刺竟带起一片衣袂翻动声,边上数人已被他剑气翻动裙袖,接着一片银光向他剑指之处飞去。原来他这把剑可以吸附金铁,此刻以原来的银针回击而去,屋檐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呦”声,似是女子之声。接着一道粉影掠过,紫袍人又是一剑挥出,一道极细的血痕留在了梁上,羽林卫呼喝上前,却早已不见人影。

胖大头陀见紫袍人出手对付己方伏兵,一急之下,禅仗直击,紫袍人拔地而起,禅仗猛击地下,黄尘满天。紫衫妇人见此机会,双刀并进直取韦旷。这妇人所使刀法乃是取自蔡文姬,唤取“破鸳刀法”,招式极是繁复,又带塞外之刀意,使将开来,双刀犹如一团丝网,紧紧围困住韦旷。韦旷本来见闻广博,但这种刀法却是中原罕见,那晚在太白山顶虽彼此见过,便彼时浴血奋战,只为能保住一丝生机,此时一接手,方知极难对付,也将一柄软剑凝招成圆,见招拆招,他内力攸长,自是不惧久战。

无灵子却早已和柳浥雨战成一团,两人出招都是极快,旁人根本就看不出谁攻谁守,只见二人衣袂纷飞,一团白影与一团黄影混在一团,不停地左冲右突,“叮叮”之声有如雨敲青石。但柳浥雨口中却暗叫不妙,他手持的乃是一支铁剑,对方的剑却色如白玉,坚胜精铁,每一记相击,他的长剑便被击出一个缺口。

柳浥雨使出太白绝顶轻功,“鹰飞戾天”“鸿渐于陆”连连避开道人的进招,手中使的依然是平素所练的中孚剑,

“鹤鸣在阴”“或鼓或鼙”,每招均是从意想不到之处刺出,配上轻功,实可说是已臻一流之境。谁知那道人好像也识得这些招数,招式中隐隐有小过剑的剑意,柳浥雨此时全凭一腔热血,过不多时,身上剑伤已隐约裂开,白衣上呈出桃花状的血渍,四十招后,“铛”的一声,一截三寸长的剑头从斗圆中飞出,乃是柳浥雨的剑已被那道人削去一小段。

柳浥雨在当日太白绝顶已吃过此亏,这几日一直在想短剑之法,此刻已是胸有成竹,剑法突转“大畜剑式”,专使一招顶上云天的“何天之衢”,虽然剑身已短数寸,但此招未与自伤伤人,身子连转,手中断剑不停自头上散挥而下。那道人连退数步,突然大喝一声,两人同时飞起,柳浥雨突然一招“明夷于飞”,掌中剑反从下面刺上,道人大惊下,横剑猛格。

“咯喇”一声,柳浥雨的剑又被切去近尺,只剩不到两尺剑身,这一招本可制道人于死地,终因剑短三寸,仅是剑气将道人左袖裂开一道口子。柳浥雨随即横剑当胸,后飘一丈,道人吃惊不小,却也不进击,舞了个剑花,缓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