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两个洗草根的八字军弟兄抬着叶姑娘湿淋淋地走了过来。
慧清师太道:“叶姑娘怎么了?”
一战士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水中昏昏糊糊爬起来,就见她倒在地上,那个踢我的金兵头目脑浆四溅死在她身边,样子十分骇人。”
慧清将图还给苏醒,吩咐二人将叶姑娘抬入棚中,把了把脉,道:“她只是身体虚弱,加上很少见到那种场面,可能骇昏过去了,休息片刻就会没事。”
说话间,穆琪妍带着吴老三等人也已赶到,原以为必将阴暗相隔的八字军战士重又相见,那份激动自然不言而喻。
慧清师太已经猜到穆琪妍就是彭天缘的未婚妻,合什道:“怪不得彭将军宁可终生不娶,也不肯接近其他女子,看到姑娘,贫尼终于明白了。”
说罢,双眼有意无意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神色黯然,似乎早已猜出穆琪妍的身份,避到外面帮受伤的八字军包扎伤口去了。
慧清叹了口气,见穆琪妍一直左顾右盼,知道她在寻找什么,笑道:“穆姑娘放心,彭将军带着弟兄们打猎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过了不久,彭天缘等人果然陆续回到驻地,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收获也不多。
见到穆琪妍,彭天缘愣了一下,似觉有些面熟,揉了揉眼,注目再看,穆琪妍依然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笑,正不无好奇地望着自己。
彭天缘懵头懵脑问身边的战士:“我们……我们这是在梦里么?”
那战士“噗哧”一笑,道:“将军累昏头了罢,明明已经回到驻地,怎么会在梦里?”
彭天缘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前面就是驻地,但那儿怎么多了那么多陌生人?而且,有些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如果不是梦,怎么可能看见呢?”
战士见他说得认真,一时竟也不敢肯定。
一人道:“他们说,梦中受伤不会痛的,我试试看。”
说着抬起胳膊使劲咬了一口,痛得他“哎哟”一声,连背上扛着的麂子也甩了出去。
那人道:“痛死我了,这……这肯定不是梦。”
在场所有的人顿时全都笑了起来。
慧清师太迎上来,指着穆琪妍笑道:“彭将军,你看是谁找你来了?”
彭天缘再次揉了揉眼,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脚步很轻,生怕走得重了,会惊飞眼前的人。
“你……你真的是小妍?”
毕竟数年没见,彭天缘有些不敢确定。
小妍是穆琪妍的小名,她父母一直这么叫,每次见面,彭天缘也是这么叫她的。
小妍!穆琪妍已很久没有听人这样叫她了,一种久违的亲切霎时涌了上来,含着泪水道:“是,我就是小妍。”
四周立即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高声叫道:“抱一个,彭将军,抱一个……”
这种叫声很快变成一种洪流:“抱一个,抱一个……”
彭天缘终于相信,这不是梦,眼前确是他日夜思念的人,他激情澎湃,一把抱起穆琪妍转了一个圈,又是一个圈……
四周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很快惊醒草棚中的叶姑娘,睁开眼,发现阿珠独自坐在床前,正默默流着泪。
叶姑娘道:“阿珠你……你怎么哭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吵?”
阿珠闻声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珠,道:“你醒来了么?我……我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让灰进了眼睛。”说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过头来,道,“外面是彭将军他们回来了。”
“彭将军回来了。”叶姑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每次这些人回来都是她与阿珠最忙的时候,除了赶紧烧火做饭,还得烧上一大锅沸水,为打回来的猎物烫毛褪皮。
阿珠按住了她,道:“你昏迷才醒,再躺一会吧,烧水做饭的事有我就行。”
说着,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出棚去了。
叶姑娘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愣了一愣。
因为这么久以来,阿珠一直将她看作是与彭天缘交往的一个障碍,平时说话做事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客气过,这一客气,反倒使她有些不适应。
这时,躺在对面床上一个断了腿的战士道:“叶姑娘知道今天阿珠为什么特别客气吗?”
叶姑娘摇了摇头。
那人道:“那是因为彭将军真正的未婚妻来了,我看过她一眼,长得比阿珠漂亮多了,而且性格非常豪爽,一看就是巾帼英雄,她这一来,阿珠肯定没戏,也就用不着跟你争风吃醋了。”
“彭将军的未婚妻?”叶姑娘只看见了苏醒,其他来了什么人一无所知。
那人道:“彭将军的未婚妻是跟前些日子救了彭将军的那个小伙子一块来的,与他一起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那姑娘长得……嘿嘿,跟叶姑娘一样的俊。”
跟他同铺的伤员踢了他一脚,骂道:“臭小子,腿都断了,眼还那么毒,无事瞅人家小姑娘干啥,还想再断一条腿么?”
那人“哎哟”一声,道:“你轻一点,我这胳膊还敷着药呢.”
踢他的人道:“敷药又怎样?你这小命迟早都是女人的,还要胳膊干嘛?”
听到两人争吵,叶姑娘突然想起一个人,翻身坐了起来,道:“你们说的那个小伙子还在不在这里?”
断了腿的战士道:“当然在,明天还要带着我们去看什么宝藏呢,对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了?”
刚刚说完,身上又挨了一脚,踢他的人低声骂道:“说你傻,真还傻到家了,这还看不出吗?”
说着伸过头去,在那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那人一喜,失声道:“这是好事啊,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咱叶姑娘,不是么?”
话未说完,身子便又挨了一腿。
叶姑娘自然听到了他的那句话,脸上一红,下床出了草棚。
她得亲眼看看那个人是否还在,她已没有勇气承担再一次失之交臂了。
才一出来,便见一个老头独自盘坐在水边一棵大树下练气打座,对八字军战士的嬉闹充耳不闻。
虽说看到的只是一个侧面,叶姑娘却觉在哪见过一般,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越离越近,叶葎姑娘心口一颠,失声叫道:“萧爷爷!”
那老头身子一震,蓦然转过身来,两人相互凝视着,叶姑娘突然流下泪来,道:“你是萧爷爷,真的是萧爷爷……”
萧卓却不认识她,迟疑着道:“姑娘是……”
叶姑娘道:“萧爷爷不认识我了么?我是耶律瑾兰,荣亲王府的瑾兰郡主啊,我小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带我去草原上骑马的么?”
“瑾兰郡主?”萧卓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叶姑娘的脸。
盯了好一会,身子一晃,到了叶姑娘跟前,抓着她的左手将袖口往上一捋,腕上一寸露出一颗淡红色的硃砂痣。
萧卓情绪激动,道:“没错,你确实是瑾兰郡主,太好了,确实太好了,想不到老奴有生之年还能见上你一面……”
萧卓说着,早已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