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四眼张之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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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火光中的微笑

只听一人苦笑着道:“以前天天嚷着要出谷,如今真要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没了魂魄一般,你们说,我这是不是生来犯贱的命?”

另一人道:“是啊,咱们来这里转眼十几个年头了,若说没感情那是假的,要不是实在呆不下去,谁又真正想要离开?要知道,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吃喝享乐,也不是为了苟且偷安,而是为了大辽复国大业,可现在……”

说着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一段沉默后,一人道:“我们来之前都曾发过誓,要么为大辽死,要么为大辽活,如今寒梅谷不死不活,走是不对,留却只能一天天郁闷下去,消沉下去,这……的确比死还可怕。要知咱们中的许多弟兄都是怀着血海深仇的,怎肯在此无聊消耗生命?可惜谷主并不了解他们,还用血腥手段进行镇压……其实,多好的英雄儿郎呀!如果不是那么绝望,如果放在真正的战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一定是顶天立地的人……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谷主,他也是为了基地安全着想,毕竟,谁也不能肯定他们之中有没有软骨头,哪怕只有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讨论还在继续,耶律宏基却突然想哭,他不知自己如何下的山,也不知自己哭了没有,只知道金兵突然间包围了他居住的小屋。

他躺着没动,静静等待死亡。

他觉得自己确实该死。

哪知就在金兵想要破门的一刹间,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谷主一个激灵,人已趴到窗口,然后看着后山冲下百十个战士。

那是真正的战士,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视死如归!

他们一个又一个倒下,一个又一个从死人堆再次站起。

血,漫天飞舞!肉,四处乱飞!

耶律宏基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他的一双腿就是在战场上失去的,但他自忖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他紧紧抓着窗沿,很想跑过去跟他们一起战斗,可惜刚才爬了那么远的山路,手已不像他的手,脚……在窗台下晃晃荡荡。

耶律宏基双眼喷血,嘴唇咬开几个大洞。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战士一个不剩全部战死,眼睁睁看着金兵将他们一个个丢进火堆,其中一个并没立即断气,在被扔进火堆的一瞬,居然面向耶律宏基笑了一下。

耶律宏基的心瞬间揪作一团。

他看出了那人的笑,那笑很亲切,也很自豪!

就在这时,萧卓来了,想要救他出去,他抓住窗棂死死不肯离开,因为他舍不得那扇窗,透过窗口,他可以看到火光中一张张微笑的脸……

耶律宏基说完,鹰嘴崖上一片死寂。

不知何时,萧卓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哭得肆无忌惮,老泪纵横。

耶律宏基却显得异常平静,道:“别哭了,无论他们怎样死去,在我心中,都是好样的。”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正是刚才提到过的青铜匣。

耶律宏基将它放到萧卓手中,道:“从今以后,它就归你保管了,如果这次能够平安脱险,希望你能亲自将它交到天佑皇帝手中。”

萧卓捧着那匣仔细看了两眼,道:“这是什么?谷主不能亲自将它交给天佑帝么?”

耶律宏基道:“你也别问里面是什么,反正,它很重要,重要得必须用生命去保护!我之所以将它交给你,一是我这身子确实不便携带,二来只有你能保护它。”

萧卓见耶律宏基说得很认真,不敢再推辞,扯下一块布将它包起来背在肩上。

耶律宏基满天意地笑了笑,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道:“我只是不明白,同样一双手,他们握着的是杀向敌人的刀,而我却杀了那么多自己的兄弟,你们说,我这谷主是不是当得很可笑?”

不待有人回答,又摇了摇头,道:“不,不管手的事,手是人控制的,归根结底还是人。”

一边说一边露出诡异的微笑。

苏醒暗叫不好,一抬头,一道黑影就如闪电一般迎着石壁撞了上去。

夜更深,湿湿的山雾浸润了所有人的衣裳,菁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中,经苏醒和萧卓轮番输送真气后的耶律宏基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谷主!”萧卓的泪水滴在他脸上。

耶律宏基勉强笑了笑,他想帮萧卓拭去泪水,最终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耶律宏基道:“我刚才看见弟兄们了,他们说还想要我做谷主,我很高兴,你也应该替我高兴。”

萧卓嘴角一阵抽搐,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耶律宏基道:“对,这样就对了。”

说罢,双眼望向苏醒,道:“老夫那样对待少侠,少侠还能不计前嫌,冒死来到寒梅谷,此情此义,老夫深感无以为报,只能在此说声谢谢了。”

苏醒道:“我们汉人有句俗语,‘受人点滴,涌泉相报,予人一诺,生死必履’,苏醒不过在践行古人遗训,何足挂齿?”

“古人遗训?”耶律宏基凄然一笑,“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

说着,突然剧烈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吐出大块大块的黑血。

苏醒一惊,正要替他再输一些真气,却被耶律宏基拒绝了。

耶律宏基道:“老夫大限已至,少侠不必白费心机了。”

说着,将头转向萧卓,道:“很多事人算不如天算,天要亡我寒梅谷,谁也无力回天,我走之后,藏宝的事,你就不要勉强了。”

萧卓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耶律宏基接着道:“另外,王爷尊贵之躯,不能让他客死他乡,你可跟着少侠找到他老人家的尸骨,将他老移回……”

正说着,又一大块血涌了上来,耶律宏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北一指,顿时咽了气。

埋葬耶律宏基后,正是一夜当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四人一商议,决定趁着天黑冲下山去。

此时,驻扎在山脚的金兵大多已经沉沉睡去,剩下值夜的这些人如何拦得住苏醒他们?

四人冲出包围圈,很快来到那条涧溪边上。

这时,天已微微泛亮,大家都已有些累了,纷纷坐下来歇息。

菁儿与苏醒久别重逢,自然一刻也不愿离开,直接坐到苏醒身边,搂着他的胳膊,一脸幸福地抿着双眼。

如此待了片刻,苏醒突然想起一事,问菁儿道:“对了,昨天下午,我和穆姐姐到你居住过的地方找你,他们说你好久不在那儿了,那么,这段日子你又呆在哪里?”

菁儿直起身子,白了他一眼道:“你还问我?那****说过接我去那天坑玩的,结果左等右等一直不见踪影,菁儿怕你路上出事,便按你说的方向一路寻找,哪知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你。好在菁儿运气不错,最终寻着一个树洞,树洞很大,睡上两三个人也没问题。菁儿想起野狼的话,确也害怕继续待在驻地,便将那儿当作自己的家,只有实在没有吃的了才偶尔回去一趟。基地最近事情特别多,倒也无人顾及这些,要不是你们找过来,菁儿不知还要在那待上多久呢。”

“原来这么回事,对不起,这都怪我。”苏醒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不无愧疚道。

菁儿道:“当然就这一回事,要不然你以为如何?难道像你一样,身边伴着一个大美女,成天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么?”

苏醒顿时住嘴,心里道:这妮子醋劲还没消呢!

想着,偷偷看了穆琪妍一眼,发现她远远坐在一边,并没注意到这里,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