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玉儿顺手操起那本书,抢前几步,抱起穆琪妍在那挂着开派始祖画像的墙上一撞,那墙应声现出一道暗门。
练玉儿想也没想,一窜没入其中。
这一连串动作宛如电光火石,待黎树广等人反应过来,早已追之不及。
半柱香后,练玉儿母女出现在崆峒山脚下。
练玉儿放下穆琪妍,道:“为娘要去救你父亲,如果天亮之前没有回来,你就独自到滑州找你父亲结拜兄弟彭宇将军罢,他儿子彭天缘是你自幼订亲的未婚夫,相信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听到这儿,苏醒“啊”了一声:“彭天缘?他……他是你的未婚夫?”
这位名叫穆琪妍女郎被他吓了一跳,道:“是啊,难道你认识他?”
苏醒便将“死亡森林”遭遇八字军,碰巧救下彭天缘的事说了一遍,道:“不知那人是不是姑娘说的人。”
穆琪妍心情激动,道:“是了,一定是他。”
苏醒懊悔道:“只怪当时走得太急,没能将他们一块带出来,不过,幸好那张地图还在我手上,等我办完手中的事,立即带你去找他们。”
“真的么?那太好了!”穆琪妍说完,自觉不妥,脸上不觉红了。
好在苏醒并没发觉,道:“后来你母亲回来了吗?你怎么到了这里?”
穆琪妍叹了口气,娓娓道出接下来的事:
练玉儿嘱咐女儿已毕,返身重上崆峒,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眼看天色越来越亮,穆琪妍又怕又饿,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人将她从草丛中提了出来,这人却是大师伯贺兰山。
原来,黎树广算准练玉儿一定会来救丈夫,竟设下陷阱,将她害死在聚仙台,可惜搜遍她的全身,就是找不到那本《冰蟾秘笈》,黎树广怀疑藏在穆琪妍身上,命令所有弟子连夜搜山。
贺兰山是崆峒派大弟子,虽也觊觎掌门之位,却不像黎树广那般心狠手辣,如今掌门到手,更加不想多造杀孽,抓到穆琪妍后,见她确实不知《冰蟾秘笈》下落,便将她放了。
穆琪妍强忍悲痛,历尽千辛万苦到了滑州,一打听,彭宇将军早在数月前就已战死,其子彭天缘跟随知州王彦退往太行山组建了一支名叫“八字军”的队伍,专门劫持山下经过的金军粮草,后来不知怎的渐渐没了消息。
穆琪妍走投无路,幸遇一位奇人收留她,还教了她一身武功。
半个月前,穆琪妍报仇心切,独自一人去了崆峒,不想黎树广虽然断了一臂,却练得一套十分狠辣的左手剑法,人称“独臂神剑”,穆琪妍不是对手,只好逃下山来,谁知黎树广不肯罢休,竟率崆峒弟子一路追到这里……
故事讲完,树林好长时间一片静寂。
良久,苏醒道:“如今你已知道不是人家对手,还会想着报仇么?”
穆琪妍道:“当然,我能活着,为的就是报仇,要我放弃,宁可去死。”
苏醒听得心里一颤,忖道:“她的遭遇与我何其相似,但她只是一名女子,能够走到今天,那得需要多大勇气和毅力啊?”
想着,不由自主握住对方的手,那手纤小冰凉,握在手中,犹在微微颤抖。
苏醒道:“你刚才不是奇怪那儿为什么会是我的家么?如果不嫌小弟絮叨,倒也不是不能说的。”
便将自己家的变故说了一遍。
穆琪琪听后,也是满脸泪水,更紧地握着苏醒的手,道:“如果你不反对,我会与你并肩作战,直到水落石出那一天。”
这番话说得很慢,但很坚决。
苏醒一阵感动,道:“你我不是已经在并肩作战了么?”
两双手便这样紧紧握在一起,一种至死不渝的友谊,在这一握中静静升华。
苏醒道:“我姓苏,叫苏醒,看起来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姐姐吧!”
穆琪妍不无俏皮地笑了笑,道:“我都二十岁了,你当然得叫我姐姐?”
苏醒道:“其实我真有一个姐姐……”
说着,神情一黯,顿了顿,道:“可惜在那次事件中,她也让恶道给杀害了。”
穆琪妍一怔:“那恶道也太没人性了吧,连女孩子也不放过?”
苏醒苦笑道:“当初我就觉得姐姐可能难以幸免,今日一问,知晓此事的都说遇难人员中,确实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无论年龄和打扮,与我姐姐一般无二,我也只能相信了。”
穆琪妍情不自禁将他搂在怀中,道:“你放心,姐姐一定将你当亲弟弟看待的。”
默默拥了片刻,苏醒突然想起一事,挺直身子道:“可不知为什么,弟弟今日在渡口看见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她好像自己的一个亲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便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穆琪妍一愣:“她果真是来给你父母上坟的?”
苏醒道:“我是听那奉符钟府那个年长男子说的,本来,我想趁着他们上坟偷听她会说些什么,与我家到底什么关系,不巧遇上了姐姐。”
穆琪妍道:“既然如此,咱们快些过去罢,说不定,黎贼已与奉符的人打得两败俱伤,正好让我们渔翁得利呢。”
苏醒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首先来到黎树广与奉符钟府的人打斗的地方,发现那儿早已人去林空,只剩满地残枝败叶,展示着那场恶斗的激烈。
穆琪妍四下看了看,道:“可惜,真是可惜了。”
苏醒不解:“什么可惜了?”
穆琪妍道:“地上居然没有多少血迹。”
苏醒不由莞尔,道:“他们又不笨,打到一定程度,自然会住手,总不致于莫名其妙以死相拼吧。”
穆琪妍道:“这倒便宜黎贼了。”
苏醒道:“这倒不见得,从痕迹看,他们都曾用上内家真力,要知内力相拼最是耗费精神,那黎树广即使不受重伤,恐也吃亏不少,说不定此刻趴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呢”
穆琪妍道:“只是委屈了那钟府的人,稀里糊涂跟人打了一架,也许到死尚不明白为了啥事。”
至此,这里已经没啥看头,不稍片刻,他们便找着了那片坟场,坟冢大多已被荆棘掩盖,若不仔细,确实难以发现。
在这些坟堆中,有座竖有石碑的坟修整得干干净净,碑前摆着三牲祭品。
苏醒凑近一看,碑上刻着“苏府夫妇之墓”,上无立碑日期,下无立碑人的落款。
突然看见父母墓碑,尽管苏醒早有准备,也不禁一下子哭伏在地。
穆琪妍随他一块跪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望弟弟节哀。”说着,想起自己连父母尸骨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不由悲从心起,跟着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倒是苏醒首先清醒过来,沉思道:“我只顾着伤心,差点忘了正事。”
当下叫起穆琪妍,回到了渡口酒楼。
刚刚翻过院墙,突听廊下有人嘀咕道:“咱家老爷真是奇怪,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打来打去,最后竟然成了好朋友。”
另一人道:“你又不是不知,老爷一向好交天下豪杰,那独臂老头是崆峒派鼎鼎有名的独臂神剑,江湖声望一点不在老爷之下,今日见着,自然惺惺相惜了。”
“什么?那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独臂神剑?”
“我骗你作甚,你不见老爷那股亲热劲,为了陪客,连新娶的少夫人也凉在一边了。”
两人正在嘀咕,却听一人叱道:“你俩不去招待客人,缩在这里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