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一闻对方身上那股幽香,便猜出她是谁了。
如此不知跑了多远,女子身形一顿,双双停了下来。
原来,前方已是深渊,再也无路可去了。
女郎丢开他的手,似啧非啧望着他道:“你的轻功原本不错,怎么尽要我拉着?”
苏醒闻言大窘:“我……”。
女郎噗哧一笑,道:“别我了,我又不怪你。”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也在那屋里?”
苏醒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黯然道:“那儿原本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女郎吃了一惊。
也许见苏醒不象胡言乱语,最终还是相信了,忖道:“莫非他的遭遇与我一样?”
却听苏醒叹了口气,道:“那伙人就快追上来了,姑娘还是快些走罢。”
女郎苦涩一笑,道:“走?能去哪里?我原本就为寻找他们而来。”
苏醒一怔:“你,找他们?”
女郎道:“是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是那恶贼的对手。”
说着满目悲愤,道出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事情追溯到七年前的一个傍晚,崆峒派掌门人穆书训吃过晚饭,象往日一样陪着爱妻练玉儿和刚满十三岁的女儿穆琪妍在院中玩耍,一名弟子匆匆来报,说贺兰山与黎树广两位师伯请他去紫云阁议事。
穆书训愣了一下,问:“所议何事?”
那弟子道:“我也不知,两位师伯只说请掌门即刻过去。”
穆书训“哦”了一声,对练玉儿道:“不知两位师兄找我何事,要不,你与妍儿早点歇息罢。”
练玉儿皱了皱眉,道:“这俩混球自师父过世后,成天东游西逛,从不将本门事物放在心上,他们找你会有什么好事?不去也罢。”
穆书训道:“正因他们很少回来,所以我才要去,也好借机劝导劝导。”
练玉儿道:“既是如此,你就去罢,不过,讲话客气一些,以免得罪小人。”
穆书训没再作声,亲了亲穆琪妍,与那弟子一道出门去了。
谁知这一去,直到半夜还不见回来,坐在灯下替丈夫补裰衣裳的练玉儿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叫人去看,忽见那名弟子提着灯笼进来,道:“师娘还没歇息么?掌门叫师娘一块过去呢。”
练玉儿道:“掌门与两位师伯在商议什么?都半夜了,叫我过去干啥?”
弟子道:“掌门人与两位师伯在密室议事,议些什么,弟子也不知道。”
练玉儿“哦”了一声,正要与那弟子出门,缩在被窝还没睡香的穆琪妍闻讯爬了起来,吵着也要跟过去。
练玉儿无奈,只好将她带在身边。
紫云阁阒无一人,练玉儿穿过大厅径直来到密室前,只见二师兄黎树广早已侯在门口,看见练玉儿,道:“师妹来了,快快请进。”
练玉儿道:“你们搞什么名堂,神秘兮兮的,掌门呢?”
黎树广道:“在里面侯着呢。”
这个密室对练玉儿来说,早已轻车熟路,便叫那弟子看管好穆琪妍,自己沿着石级下到密室之中。
进去一看,里面除了穆书训与大师兄贺兰山,竟还多了三男一女四个陌生人。
女的十五岁左右,生得明眸皓齿,十分俊俏。
女子背后立着两名男子,均都长得虎背熊腰,十分彪悍,身上穿的却是女真人服饰。
贺兰山道:“师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曾经提过的韩昉韩先生,现在大金国礼部任职。”
又对那韩先生道,“这是我师妹练玉儿。”
韩先生起身双手一揖,道:“你就是名动江湖的练玉儿练女侠?果真英姿飒爽,不让须眉,久仰,久仰了。”
练玉儿冷冷道:“韩先生乃燕京名士,出入万人瞻仰,怎会久仰我这山野村妇?”
话不投机,贺兰山急忙圆场,打着哈哈道:“韩先生不要见怪,我这师妹自少被师父宠惯了,其实有口无心,当不得真的。”
韩先生倒也镇静,道:“不怪,不怪。”
复又坐下,正了正嗓声,道:“我这次来,是奉大金皇帝口谕,想要贵派在归降书上签个字,答应归顺我大金帝国,以免将来生出支吾,影响和气。”
“我大金?玉儿咋越听越糊涂?记得韩先生好象是大辽人,几时变为大金的奴才了?”
韩先生还未作答,旁边一位女真男子厉声喝道:“大胆贱妇,与韩大人说话,竟敢如此放肆。”
练玉儿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望着穆书训道:“师兄今日怎么了?师父在时,这儿连本门弟子也不许进的,你咋一下放入这么多的狗?”
要在往时,练玉儿一生气,穆书训必会迅速解析,可今日却如聋了一般,连哼都未哼一声。
练玉儿心里诧异,正要看个究竟,贺兰山将她拦住,道:“这事我们已与掌门师弟商议过了,就等师妹一句话呢。”
练玉儿道:“我一妇道人家,有甚可说。”
说着臂上生出一股大力,拔开贺兰山,抢到穆书训面前一看,穆书训眼虽睁着,却黯然无光,似是被什么迷住心窍,对周围的事恍若未闻。
练玉儿大惊失色,却听贺兰山道:“师妹千万别动他,掌门师弟已中西域奇毒,外行人不得要领,稍一触动,就会七窍流血,顷刻暴毙。”
练玉儿闻言一震,那手也就没敢伸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会中了西域奇毒?”
贺兰山退了两步,嗫嚅道:“毒是黎师弟下的,说只要你答应韩先生,自然会有解药。”
练玉儿强忍怒火:“答应韩先生?你们……怎能这么做?”
贺兰山道:“我们不也为了崆峒派前途着想么?师妹不是不知,那赵构虽在江南称帝,却懦弱无能,十之八九成不了气侯,这天下迟早都是大金的,我们何不早识大体,归顺了大金?何况,大金皇帝已经亲口承诺,只要我们归附,不但对以往助宋抗金的事既往不咎,还可得到世代封敕、扬名天下。”
练玉儿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怪不得女真人对崆峒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你这卖国求荣的恶贼,必定天理不容。”
贺兰山脸上一红,道:“只要师妹在归降书上画个押,师妹想如何咒我,就咒罢,不过,时间拖得太久,对掌门师弟绝无好处。”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不用说,那就是所谓的归降书了。
练玉儿虽然气得发抖,但丈夫性命捏在人家手中,却也不敢造次。
正左右为难,突听穆书训淡淡道:“这种狗屁东西,理它作甚。”说话间,倏忽弹起,夺过归降书几下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