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耶律朵开后,天已大亮,苏醒决定沿着来路重返寒梅谷,他答应带菁儿一块离开的,不能言而无信。
走了数里,突然想到,此去寒梅谷路途遥远,菁儿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跟着自己啃树皮野果罢?
想到林中人吃人的惨状,苏醒情不自禁毛骨悚然,转身向山外走去。
不到二十里,前面出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边坐着一个人,这人头戴毡笠,正在吃干粮。
他一边吃一边不时往西张望,熟悉这儿的人都知道,沿着那条路,可以横穿太行山到达山西,只是路上极其凶险,没一定胆识,轻易不敢涉足。
不一会,那边过来数人,为首的竟然是贺宜权和托儿。
苏醒吃了一惊,赶紧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只见那人放下手中东西,迎上去道:“不好意思,原本说在德州汇合的,但情况有变,只好在此等候诸位了。”
贺宜权皱了皱眉:“咋回事?慢慢说。”
那人道:“是这样的,花都郎君一行原本确实已经南下,我们也已做好周详计划,哪知就在不久前,有人发现这伙人全部都是假的,真的已经半路离开,赶往漠北去了。”
“漠北?消息属实吗?”
“我们已经被他耍了一次,这次不敢丝毫大意,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贺宜权哦了一声,道:“有他们的具体行程吗?”
那人道:“还没有,不过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去格林勒牧场。”
“格林勒牧场?为什么?”
“因为漠北只有两个部落敢跟女真人分庭抗礼,一个叫哈不勒,一个叫塔塔儿,两个部落为了格林勒牧场已在那儿缠斗数月之久,据说,双方均出动了最精锐部队,各自首领也在那儿亲自督战,无论花都郎君投靠谁,都得先去格林勒。”
贺宜权“哦”了一声,想了想,道,“虽说漠北也算大辽领士,但我对那儿确实不太了解。”转头问托儿道,“你是正宗契丹人,应该比我强些罢?”
托儿窘红着脸,道:“漠北是蒙古人聚集区,名义上属大辽管辖,实则自成王国,我也从未去过。”
“是么?”贺宜权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那人道:“两位将军放心,此事我已通知竹叶青,他会率先赶去那里,只要你们到了西乌尔特,找到一个叫顺风客栈的地方,就会见到他留下的标识,它会带领你们尽快赶到目的地,当然,具体行动计划还得你们汇合后商议再定。”
竹叶青是寒梅谷除奸团聘请的外围杀手,武功精绝,人也机智,已帮寒梅谷除去不少投降女真人的契丹败类,如今他的档案已摆放在谷主耶律宏基的桌上,极有可能成为寒梅谷的内部成员。
贺宜权道:“既然如此,我们快些赶路吧。”
正说着,路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队金兵,押着数车粮草匆匆而来,看上去,应该是给守在鬼不惹山山口的金兵送补济来了。
躲避已来不及,贺宜权使了个眼色,众人赶紧闪到路边。
金兵见他们当地百姓装扮,人数也不多,倒没特别留心,吆喝着从他们面前一一过去,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刮来一阵山风,一人没留意,露出了藏在腰间的刀。
金兵中有人眼尖,叫道:“不好,有人劫粮。”
一面说一面举刀朝那人砍去,那人只好拔刀相迎。
这一交手,自然惊动所有金兵,纷纷举刀砍杀过来。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贺宜权厉声道:“弟兄们,冲出一人算一人,给我杀!”
霎时间,大道两边杀声震天,血肉乱飞。
寒梅谷战士虽然勇猛,终究寡不敌众,一场混战下来,竟只剩下贺宜权和托儿,而这两人也已受了伤,每砍一刀,都要喘上好几口。
苏醒双拳紧握,正考虑要不要帮忙,突见一名女真将官执刀悄悄逼近了贺宜权。
寒梅谷所有人中,也就贺宜权给苏醒的印象稍好一些。
见状脱口叫道:“贺叔叔小心。”顺手捡了块石头用力一砸。
石块准得出奇,那女真将官哼都没哼,脑浆四溅,跌在金兵中间。
金兵见了,俱都吓了一跳。
贺宜权借此机会举刀一阵乱砍,与托儿双双杀出重围。
两人一口气跑了十余里,直到后面再无追兵,这才停了下来。
托儿四下望了望,道:“奇怪,那人咋没跟上来,不会让金兵抓住了罢?”
贺宜权道:“应该不会吧,就凭刚才那块石头的狠劲,此人武功一定远在你我之上,我们都能逃脱,何况是他。”
托儿“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刚才好像听他叫了一声‘贺叔叔’,难道是你某个熟人?”
贺宜权皱了皱眉,道:“我也正在奇怪,这人怎么会认识我?在我印象中,好像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想着想着,眼前突然一亮,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他?”
随即又否定:“不,不可能,就算托儿没杀他,那种情形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何况,他那一身武艺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托儿一直将贺宜权当作自己最好的搭档和朋友,平时无话不谈,死人崖的事当然也没瞒着。
闻听此事后,贺宜权多次去过出事地点,结果自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慢慢认为十之八九让野兽叨走了,这才有了菁儿说的那番话。
歇了片刻,贺宜权道:“无论如何,终究是他救了我们,不管是否逃脱,总得回去看看。”
托儿道:“不错,人生在世义事当先,万一真让女真人抓住了,我们不去救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两人说走就走,不知此时的苏醒已经走在伏虎镇的大街上。
伏虎镇是个只有数千人口的小镇,店铺不多,苏醒好不容易寻着一家糕点店,刚一进门,突然想起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一文钱。
没有钱,如何买东西?
苏醒一脸尴尬,赶紧退了出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苏醒信步走着,一筹莫展。
正不知如何是好,手尖无意中触着一样东西,摸出一看,却是一枚铜钱,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回赚大了,偷了人家衣裳不算,连别人的私房钱也顺手牵羊了。”
不想身边恰恰有个窝头摊,摊主以为他要买窝头,顺手拿了一个递上来,道:“正好一个铜板一个。”
没等苏醒反应过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抢过窝头转身就跑。
跑出数丈远后回过身来,朝苏醒鞠了一躬,道:“大爷行行好,我……我已饿了三天了。”一边说一边将那窝头囫囵往口里塞。
窝头是穷苦百姓吃的东西,一般三分粗粮加七分碎糠揉成团蒸制而成,个大而硬实,那小乞丐连吞带咽,梗得眼泪哗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