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正在烤肉的人闻言一齐望过来,那眼神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狼,苏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将身一纵,飞一般地逃了开去。
苏醒重又回到洞口下,腹中仍在不停翻腾,就在这时,突见洞口走出一位驼背怪人,发乱如蒿,满脸俱是渗着血水的水泡,远远望去,就如鬼魈一般。
怪人手中拖着一样东西,走到悬崖边一把推了下来,仔细一看,竟是压死在洞口的老歪。
怪人顺着巨藤往下溜,离地两丈处,摸出一把刀将那巨藤全部砍断,松手一跃,落在一处空地上。
怪人四下看了看,抱起落下来的巨藤掩藏到灌丛中,返身来到三具尸体旁,挑那肉厚的地方刷刷几刀,很快割了一大堆肉,一边割一边还将割碎了的生生送入口中。
苏醒见了,腹中翻腾得更加利害,为不惊动对方,只好强忍下来。
也许觉得足够多了,怪人终于住了手,操起一人衣裳将那肉块包了起来,然后退回林中刨出一个大坑,将三具尸骨全都埋了下去。
一切办妥,怪人满意地笑了笑,背着那包肉,沿着崖脚顾自走了。
苏醒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好象在哪见过,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数里过后,崖下开始出现一些尸骨,有些只剩零零散散的骨架,有些似乎刚死不久,上面还残留着腐肉和食尸蛆。
怪人走近那些骷髅,逐一看了,呐呐道:“奇怪,他们的尸骨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儿竟是死人崖?死人崖下的树林就是死亡森林?”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苏醒一眼看出,正是他随手扔在洞中的鬼不惹山出入图。
怪人对照地图仔细察看了一番,突然面露喜色,道:“看来,我耶律朵开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苏醒听得心里一惊:“这人竟是耶律朵开么?怪不得如此眼熟。”
耶律朵开不知后面有人,照那地图径直往前走。
一路上不时遇见有人,有时是活的,有时是死的,看见活的,自然绕道而行,死的不用看,必定只剩一副没有肉的骨架。
苏醒一路走一路吐,不知不觉竟将菁儿的事忘到了九宵云外。
反倒是耶律朵开早已习以为常,碰上机缘巧合,还会顺手牵羊带走一些肉,但他显然不敢生火,所有的肉都是生吃活吞的。
“疯了!这些人一定都是疯子!”
苏醒不知吐了多少次,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中足足走了半个月,突听前面传来阵阵欢笑声。
近前一看,却是一群男子在溪边洗澡,肥瘦高矮姑且不说,奇怪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刺着八个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字虽不大,因为浸了朱砂,显得分外醒目。
苏醒想:“既然‘誓杀金贼’,写的又是汉字,肯定是宋军部队无疑。”
转过头,发现溪边坡上坐着两个人。
一人道:“他奶奶的,咱们都走两个月了,咋还没出这片森林?”
另一稍壮的男子道:“这还只是小事,我总觉曾经来过这里。”
“你是说我们迷路了?不会吧。”那人脸色变了一变。
稍壮男子道:“不信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你,我,还有癞子,不是偷看过阿珠洗澡么,这儿太像那个地方了。”
“阿珠?”那人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猥琐一笑,道,“那娘们真是太正点了。”一边说哈沥子跟着便流了出来。
流到一半却又咝的一声吸了回去,返过来踢了稍壮男子一脚,低声骂道:“王八犊子,这话也能随便说么?若让彭天缘听见,不将你我活活剥了才怪。”
稍壮男子满不在乎道:“彭将军才不会剥了我们,他喜欢的是叶姑娘,恨不得早日将阿珠嫁走呢。”
那人道:“也是,阿珠虽然长得不错,但与叶姑娘相比,却又差了一些,不过,彭将军喜欢的也并不一定就是叶姑娘。”
“是么?”稍壮男子惊奇道,“像叶姑娘那样的美女都不喜欢,还能喜欢谁?”
那人道:“这倒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而是彭将军早就有了婚约,据说女方还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后因金军南下才失去联系,这些年来,他不是一直派人在崆峒邻近蹲着么?其实就在帮他寻找未婚妻呢。”
“是吗?怪不得彭将军年近三十尚不娶亲,我还因为他在等着叶姑娘呢。”
“呸,俗话说‘赊帐不如现得’,这年代谁还那么傻?”
稍壮男子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叶姑娘不但年纪小,而且冷得像冰,等她还不如干脆娶了阿珠,阿珠不光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尤其是两个咪咪,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那模样……”
说着,也是咝的一声,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那人又是一脚踹出,笑着骂道:“你小子看似老实,原来也是满肚子坏水,快说,偷看过阿珠几次?”
这一脚踹得稍壮男子直吸凉气,哼哼道:“你轻点,我这儿可是负了伤的。”
那人脸色一变:“该死,我咋把这事忘了?”就想替他揉揉。
稍壮男子笑着道:“看你急的,其实我的伤早就好了,逗你玩呢。”
那人松了口气:“说你坏,真还头顶生疮脚底流浓了。”
回头看了看正在溪中相互戏水的人,道:“要不,咱们也下去洗洗罢,我已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全是汗臭。”
稍壮男子道:“好是好,万一让彭将军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人道:“彭天缘一早带人探路去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何况,这鬼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女真兵?你不去,我可去了。”说着,脱掉外面衣裳,晃晃悠悠下涧去了。
稍壮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跟了下去。
他们前脚步刚走,后面耶律朵开一窜而出,取了一套衣裳,赶紧退回林中窸窸窣窣换在身上,然后继续赶路。
苏醒穿的是野狼的衣服,布料不错,却是北方人样式,行动起来总觉有些不适,想了想,脱下与另一套对换了。
刚刚穿戴整齐,突听身后有人叫道:“你,过来帮一下。”
苏醒一惊,回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立着一名青年将官,将官肩上一边扛着一人,正在向他招手。
苏醒道:“你在叫我?”
青年将官满头大汗,喘气道:“此处还有别人么?”
苏醒知道对方一定将自己当作了同伙,为不惊动涧下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心想:“一旦露馅,我便先下手为强。”
青年将官并不多说,苏醒一到,便迫不及待将其中一人卸到他肩上,道:“快,背回去叫慧清师太看看。”
苏醒“嗯”了一声,背着就走。
没走几步,青年将官道:“营房在那边,你往哪里走?”
苏醒一惊,暗暗握紧拳头。
青年将官叹息道:“看来这些天大伙都已转昏了。”
说着紧走几步,带头往前走去。
走了不到两里,前方出现许多“人”字草棚,棚里棚外均有人在忙碌。
一路行去,不时有人向青年将官打招呼,苏醒这才知道,这人便是两个哨兵说的彭天缘,心想:“这人大概二十几岁罢,这么年轻当了将军,本领一定不少,我得多加留神才是。”
由于害怕被人认出,苏醒一直低着头,默默跟在彭天缘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