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道:“因为这事可能与夫人有关,因此属下才有此一问,既然夫人同意,属下可就说了?”
“嗬,居然还跟我有关?好,我同意了。”
猴子正了正嗓子,道:“昨日萧老爷子闭眼时,对叶姑娘说过一句话,他说,‘是老奴不好,老奴明明知道郡主忘不了那个人,却硬要郡主离开,结果羊入虎口、差点铸成大错,如今好了,我们又遇上了八字军的人,如果能再次见到他,老奴希望郡主能抓住他,抓住自己的幸福。’这句话属下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觉得还是有些严重,因为在鬼不惹山,慧清师太的徒弟珠儿姑娘一直喜欢彭将军,而彭将军似乎更喜欢叶姑娘一些,也不知萧老爷子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彭将军?如果是,属下救了叶姑娘,且还将她送去驻地,岂不是犯下大错了?”
猴子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穆琪妍,生怕一言不慎,讨好不成,反拍在马腿上。
耶律瑾兰的事,别人不知,穆琪妍却是知道的,她还与菁儿无意中偷听过她与萧卓说的话,当时还感动得差点流泪,想不到,猴子张冠李戴,居然将男主人公算到彭天缘身上。
穆琪妍心里好笑,却也不去点破,笑着啐了猴子一口,骂道:“这厮着实讨打,救了便救了,怎么可能犯错呢?再说,就算她真的喜欢彭天缘,我不还是老大么?”
说罢偏过头,笑道:“菁儿妹妹,你说姐姐说的对么?”
这一刻她已决定要帮这个可怜的姑娘了,因为,她看得出苏醒心中其实是有耶律瑾兰,问题是菁儿能不能接受。
事实上菁儿也听到了猴子的话,也明白穆琪妍的弦外之音,但是,她能接受她么?
菁儿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就象不小心踩着一条极毒无比的蛇,一下弹跳起来,尖声道:“不对,绝对不对,我绝不同意!”
一面说一面后退,最后翻身上马,疯了般如飞而去。
穆琪妍没想到菁儿的反应如此强烈,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正要唤醒耶律瑾兰,却见她猛地睁开双眼,然后一把推开自己,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马上,紧紧追了上去。
原来,这段日子耶律瑾兰遭受的磨折太多,尤其是萧卓的死,对她打击很大,颇有身心俱疲之感,哭着哭着就要睡去,朦胧之中却被猴子与穆琪妍交谈惊醒,听到两人说的事与己有关,于是继续装睡,想听两人说些什么。
始初提到彭天缘,她还觉得好笑,后来穆琪妍话锋一转,一语双关问起了菁儿,那一刻,她已知道穆琪妍想要帮助自己,心里充满了感激,因为,自从明白“宝刀定情”是个玩笑后,她已不对苏醒抱任何希望,要不也不会与萧卓远赴西域,只是这次西域之行,萧卓的心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想靠女人来维持根基的政权,又能坚持多久呢?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一个无依无靠甚至被亲人出卖的“郡主”还能高高在上么?
在那已经无法容身的故乡,萧卓第一次请求耶律瑾兰原谅自己,但耶律瑾兰明白,苏醒身边早已有了菁儿,就算苏醒同意,菁儿会答应么?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貌以不解风情的萧卓居然说了一句令她十分诧异的话“只要两情相悦,名分高低算得了什么?那小子人还不错,老奴相信你。”然后毅然带着她一路向南。
其实耶律瑾兰心里早就有了这种盘算。
一个为了对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名分高低?
因此,当穆琪妍用双关语试探菁儿时,她是多么想从菁儿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呀!可惜事与愿违,菁儿不但敏感捕捉到穆琪妍的弦外之音,而且反应十分激烈,彻斯底里抛出那语话后,竟然不顾一切上马便跑,要知现在已是黄昏,一入夜,便是喜欢在夜间游弋的豺狼虎豹的天下,届时不要说一个弱女子,就算身强体壮、经验丰富的猎手也得缩到猎屋暂避,因此,菁儿这一跑,可将耶律瑾兰吓坏了,顾不得还在装睡,推开穆琪妍上马便追。
这件事毕竟因她而起,一旦菁儿出了事,就算苏醒不便追究,自己心里能够心安么?
“菁儿,菁儿妹妹,你听我说……”耶律瑾兰一路追一路喊。
她的身子本已非常虚弱,喊到后来,那嗓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但她并没放弃,依然倔强地紧追在后面。
不知追了多远,菁儿终于停了下来,冷冷道:“你追上来作什么?”
耶律瑾兰大口大口喘着气,道:“我……我是想告诉你,穆姐姐的话其实与我无关,你不用为此生气。”
这一刻,耶律瑾兰心里已经作出决定。
“我在生气么?真是可笑!而且,就算我真的生气,与你有何相干?”
“菁儿妹妹,我……我知道是我不好,因为一个长辈的玩笑,打扰了你与……”她本来要直接说出苏醒的名字,话到口边,突觉不妥,改口道,“你与苏少侠的平静生活,但……但那已是过去的事,现在……不会再有了。”
亲口说出这句话后,耶律瑾兰的心口很痛很痛。
“是么?”菁儿冷冷一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你们契丹人不知道什么叫避讳、什么叫瓜田李下之嫌么?”
耶律瑾兰苦笑了一下,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不是我想回来,而是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如今萧爷爷也死了,瑾兰就像无根的浮萍,是生是死,飘向哪里,都已身不由己”
耶律瑾兰的话在情在理,菁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哼了一声,道:“就算你去了八字军那儿,也不一定见得着醒哥哥,醒哥哥事情很多也很忙,经常一个来回就是几千里,看到前面两行马蹄印了没?那可是醒哥哥和他的一个敌人留下的,那人十分强大,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上,说不定醒哥哥会有生命之忧。”
虽说菁儿醋劲极大,却是个没心没肺、毫无江湖经验的人,明明情敌在前,说着说着居然将苏醒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啊!苏醒他……”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耶律瑾兰第一次听到苏醒的消息,而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就在前面不远的某个地方,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听到他处境十分危险,不由自主惊叫一声,露出一丝关切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冷哼,菁儿的脸再度冷如冰霜。
耶律瑾兰苦涩一笑,讪讪道:“菁儿,我……”
菁儿看也不看她,缓缓拔转马头。
却听耶律瑾兰道:“其实,我那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如果你不相信,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这个姑事,你若还是不信,我就离开这儿,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也不会打扰任何人的地方,好吗?”
耶律瑾兰的口气很诚恳,诚恳得让人不忍拒绝。
菁儿没有回头,但也没有走。
耶律瑾兰知道她在听,舒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刚才说的发生在巴丹吉林沙漠里的故事罢,那时,我们没有水,烤熟的马肉吃下去火气更大,我终于坚持不住,渴得昏死过去,从那以后,每到夜里,我便能喝上一小盅水,水不多,又咸又腥,极不好喝,就是这些水,使我挺过了那几天,直到遇上那伙马贼……”
耶律瑾兰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然后道:“你知道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么?”
菁儿冷冷道:“我哪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耶律瑾兰眼噙泪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水是从萧爷爷身上的,那是萧爷爷的血。”说着,耶律瑾兰一声哽咽,差点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