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苏醒在一阵嘈杂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菁儿偎在他怀里睡得正香,那些醒过来的八字军站在山脊上对着山脚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醒很快想起昨夜的一幕,胸口“噗噗”直跳,趁着没人注意,仔细端详着睡梦中的菁儿。按说,如此近距离接触在他俩来说并非第一次,但每次都是浮光掠影一扫而过,从来不敢如此静静地毫无顾忌地看。
看着看着,苏醒突然叹了口气,心里道:“菁儿虽然从不掩饰她的情意,可我苏醒算得什么?没有家,没有亲人,有的只是一身血海深仇,说不定哪天,便在这片血海之中烟消云散了。菁儿却不同,既年轻漂亮,又那样的聪明伶俐,虽说目前没有找到父母,但那毕竟是迟早的事,苏醒何德何能,怎就做出昨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
想着,又叹了口气,将菁儿轻轻放下,走向那群议论纷纷的八字军战士。
这时,菁儿却突然睁开了眼,原来,她早已醒了过来,只是不想离开苏醒的怀抱才继续装着熟睡没醒。
望着苏醒的愈去愈远的背影,菁儿喃喃道:“原来你的心里还是只有她,你的吻不过是想暂时安慰我……”说着,泪如雨点般滚滚而下。
那边苏醒哪知这些?走到那群八字军战士中一问,原来,他们竟然听到了山脚之下有雄鸡报晓的声音。
“鸡啼?”苏醒一愣。
那个最先听到鸡啼的战士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道:“我敢肯定,那绝对是鸡啼,是雄鸡报晓的叫声,不光是我,刚才还有其他人也听到了的。”
“是么?”
苏醒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山脚之下果真隐隐约约又传来两声鸡啼。
苏醒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对众人道:“快,快将你们将官请过来,今日返回驻地的行动取消了。”
旁边一人笑道:“少侠,于某早在这儿了。”偏头一看,正是这行八字军战士首领于某。
苏醒道:“那好,咱们赶紧吃早饭,吃完早饭下山去。”
于某道:“少侠不用着急,只要山下确实有人家,我相信这儿跟那伏虎镇一定不远,让弟兄多歇息一会也是好的。”说罢,向着菁儿休息的地方呶了呶嘴。
苏醒见了,顿时窘得面红耳赤,心里道:“昨夜自己与菁儿相拥而眠的样子一定也让他们看见了。”
用过早餐后,一行人择路下山,快到山脚地,前面突然一阵狗吠,窜出一条套着麻布项圈的猎狗。
有战士道:“快,快逮住它。”
走在前面的几句战士立即就要围上去。
苏醒道:“慢着。”他发现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条狗。
这时,一人吆喝着骂道:“阿黄,死叫死叫作甚?吓跑了老子的猎物,今日就拿你开刀。”
一面骂一面走了过来,待看到苏醒他们,吓得愣了一愣,正想回避,苏醒却一眼认出这人正是那天猎了条山麂的猎人之一,慌忙叫道:“大哥慢走,你不认识我了?”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
苏醒道:“那日在鬼不惹山山口,你与另外一位大哥猎了一条山麂,还邀请我们去你们家做客吃麂子肉的。”
那人不无疑惑地看了苏醒两眼,似乎并没想起来,待他看到菁儿,顿时眼前一亮,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追山鸡追迷了路的小伙子,怎么,你们还在刘家庄做客,没回临城么?”
苏醒心里道:“想必这厮也是一个好色的主,老子与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他没记住,反倒记下了菁儿的模样。”尽管这么想,倒也不好说些什么,笑着道:“做客做这么久,那还不把主人家吃穷?我们是第二次来了。”
“第二次?”那人看了看苏醒身后的八字军战士,不无戒意道,“他们……他们也是来做客的?”
苏醒知道不好再瞒他,道:“不,他们却是来寻人的。”说罢,简单说明了情况。
那人一听眼前便是大名鼎鼎的八字军,立即眼泛异彩,连声道:“失敬,失敬,洪某兄弟早就耳闻八字军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会,今日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请到寒舍一走。”
苏醒道:“你不说,我们也是要去的。”
当下随着这位姓洪的猎手到了楠竹湾。
那位力邀苏醒来家里做客的另一猎手正在用石灰泡制兽皮,闻听之后也是十分高兴,唤来家人吩咐他们立即做饭,招待这些远道路而来的贵宾。
苏醒心里道:“我这一行两百多人,一顿下来,还不将你们家的老本全都吃光?”婉拒道:“大哥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我们还不知从鬼不惹山出来的弟兄现在怎样了,没有心思在此停留太久,因此想请大哥先带我们到女真人扔下的那个驻地去一趟,不知大哥是否有空?”
那人道:“有空,有空。”
当即吩咐姓洪的那人帮他完成未尽事情,自己引着苏醒一行上了路。
自从苏醒等人走后,彭天缘虽又退回到鬼不惹山,却一直安排有人值守在山口,苏醒一行刚到十字路口,便已有人报进山里。
彭天缘喜出望外,忙叫弟兄们背了东西一路迎出,两行人半途相会,有些战士却是相互认识的,见面之后悲喜交集,有笑的,有抱作一团的,也有相拥痛哭失声的,一时间闹闹哄哄,搅得林中飞鸟乱窜。
这些人中,只有穆琪妍和菁儿两个女子,两人手拉手,走到僻静处说话。
互道别后之情后,穆琪妍见菁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道:“莫非妹妹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路上着凉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探菁儿的额头。
菁儿推开她的手,幽幽道:“菁儿又不是泥捏的,哪能那么容易着凉?”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不是着凉?”穆琪妍想了想,道,“那一定是苏醒那小子欺负了你,嘿,这还了得,姐姐帮你出气去。”
穆琪妍是个急性子,果真站起来要去找苏醒。
菁儿慌忙拉住她,道:“其实……其实这也不管他的事。”
“不管他的事?那你为什么叹气?”
菁儿自记事时起,便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闺蜜,不知不觉中,穆琪妍成了她惟一可诉衷肠的朋友,当下将心中的郁闷说了出来。
穆琪妍听后顿时哈哈大笑。
菁儿道:“我都快要烦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穆琪妍道:“像你这样杞人忧天、自寻烦恼的人,谁若听了不笑,那才奇怪。”
“我杞人忧天?”菁儿睁大了眼。
穆琪妍道:“姐姐以为你为了多大的事如此长闷闷不乐,原来在吃八竿子打不到边的干醋,你与苏醒相处了那么久,难道还信不过他?就算因为耶律姑娘舍命救了他,使他萌生了某种情意,那也并不一定就是爱情啊?而且就算那是爱情,人家已经远赴西域,这一辈子恐怕再无见面的可能了,这种爱又坚持得了多久?说说看,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