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小言……”宫小言辗转醒来，陪在身边的森任欣喜不已。看她呆滞地流着泪，双眼无神，他抬头，睇了眼站在床位另一边，背着光的男子。
他一脸冷漠，眉眼间满是寒霜。
“叫医生。”简单的命令却透露出藏在这幅淡然表情下的心情。
森任点头，退出了病房。季冷刚回来，应该有很多话要单独和她说的。让他们独处会儿，也许对她有帮助。
沉寂悄然降临，轻轻落在了小言的床头边，幽幽地注视着安静的两人。季冷在病床边坐下，头微低，稍稍柔和了表情。
“你清醒了么？”他仔细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刘海，眉头微皱，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小言侧头，目光僵滞地一转，很快又对上雪白的天花板。白色的，仿佛她的心，没有其他色彩。苍白的，明明那么洁净，却是空的。
泪，无知觉地流出眼眶，沿着眼睑浸入同样白色的枕头。
“醒了就好。抱歉，我回来晚了。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见小言不回答，季冷也不刻意要她说话，淡淡地道歉，替她擦干眼泪。“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莫易的海边别墅住一阵子，好么？”
听到这个让她心痛的名字，她终于有了反应。木讷的目光再次爬上季冷的脸，带着浓烈的哀伤，就连柳眉都显出痛。原本清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好似卷云遮住了星辰，让黑夜更黑。
“莫易……”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口齿不清地询问，“他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季冷很小心地回答着，含义模糊。
“什么叫不在这里。”脑海里不停地有各种画面冒出来，心里隐隐地染上不安。这种担忧弄得她全身都痛起来，她把眉头拧得更紧，闭上了眼。
“你不舒服么？”季冷试着转换话题，却又被小言纠正。
“回答我！不要瞒我！”她侧起身子，顾不得全身的外伤，心随着身子一起阵阵作痛。这种痛楚让她清醒，彻底清醒了。大雨的山腰公路边……坍塌的山体……土堆……爆炸……
季冷把眉蹙得更用力了些，轻巧却有力地扶上小言绑着绷带的手臂，他明显感到她的震颤，非常细小但很频繁的抖颤。
“躺下！”短促而不容抗拒的语气，季冷冷沉了眸子凝视她，容不得她这般自残。
小言似乎还处在回忆的愣怔里，并未立刻躺回去。这让季冷更恼了，又一声“躺下”，她这才躺回去。实在是因为身体太痛了，再无力支撑体重，幸好有季冷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回病床。
她觉得自己好像全身都打了石膏，僵硬得无法动弹，除了痛，还是痛。不停涌出来的泪水是滚烫的，她不明白是因为痛得忍不住泪了，还是因为脑海里那越发明晰的意识。
“她”说对了！
她不敢面对！
“我要见莫易。”她又对季冷提出要求。
“不行！”回答依然简练、决然。
“为什么？！”才躺好的小言又坐起身子，抓着他的手握控制不住力道，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手掌里。“告诉我事实！莫易到底怎么样了？！”
不！
她并不是要听事实！
事实是如何的，她知道！她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
心底，一个抗拒的声音阻止着她。她有些悔，移开眸子，想要逃，耳边却响起一个淡淡的回答声，淡得仿佛嗅不到任何情感，却让她不能忽视……
“他死了……”
呼吸变得缓慢，一吸一呼都带着彻骨的疼，好似有一根刺横在她的喉咙口，不论吸呼，都难受得紧。时间一久，便出血化脓，逐步恶化，直到彻底坏死。
小言挣扎着从另一边起床，季冷眼疾身快地一把扶住她，却被她用力甩开。用的力道太大，扯痛了伤口，她吸着冷气，咬了咬呀，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往病房外挪。
“你要去哪里！”季冷从身后扶住她，他不敢扶得太实，生怕她又要反抗。
“你骗我！我要去问医生！”她气若游丝，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我把医生叫来！”
“不用！”
“宫小言……！”愠怒的话还没说完，小言便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再计较她的固执，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回床上，按了床头的铃。一双结着凝霜的灰色眸子死死盯着小言灰败的脸庞，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她紧闭着双眼，皱着眉，一脸痛楚。她还在无意识地呓语，反复重复着“莫易没死！”“你骗我！”……
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到，森任跟在身后，和同样紧张的季冷对视一眼后，注意力转移到了忙碌的医生身上。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摘下听筒，直起身子。
“宫小姐没事，只是受了刺激有些激动。季先生，我并不赞同在这个时候告诉病人实情。毕竟，她也受伤了。”
季冷听而不答，灰沉的眸子始终注视着脑袋不自觉左右摇晃的小言。
“我们知道了。”森任连忙打圆场，凑近医生嘀咕了几句，又跟着医生护士出去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冷寂。
小言缓缓睁开眼睛，满眼的痛意。她对了他一眼，清淡的泪自眼眶溜出。
“你说，你是骗我的。”她淡淡开口，眼底多了一份冷然。
季冷不答，只是替她擦去泪。
“说！你是骗我的！说啊！说啊！”她突然冲他大吼，含恨的眼光里透着恐惧。
“小言，莫易已经死了。”季冷的声音清冷，字字清晰。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