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干眼泪，挪过身子，窝进了莫易怀里，开始叙述：“我和谢文哲是在我第一次从佛罗伦萨回国以后认识的。”
泪不自觉地滑出眼眶，小言快速擦掉，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后，继续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在佛罗伦萨并不是举目无亲的。我还有一个亲人，我的妈妈。大学没毕业，因为我爸工作的关系，我和妈妈一同随着他去了佛罗伦萨定居。没想到，到那里不过一年，我爸的公司就因为诈骗而陷入困境。他的合伙人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钱，留下一屁股的债和烂摊子。我爸一下子接受不了，精神崩溃。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送去医院的途中就过世了。妈妈因此疯了，经常会把我认错是害死爸爸的人，对我又打又骂。我就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了两年。就是这两年里，我患上了精神疾病。前后去看过几次医生，但是并没有彻底治好。医生建议我换个环境，可是妈妈这样，我没办法离开。直到一个雨夜，妈妈的病又发作了，把我打得很厉害，我再也忍受不住，逃走了。却因为伤得太重昏倒在雨里，幸好那个时候有邻居经过，把我送进了医院，妈妈也就这样被强制住进了精神病院。是我的错，延误了妈妈的治疗。我早该让她接受医治的，而不是把她留在家里，抱着她会好的幻想……我太天真了……”
小言稍稍停了停，似乎在调整情绪，又似乎在体察莫易细小的情绪变化。她没有抬头看他，她不敢去看他，她的自卑、她的卑微正被自己一点点挖掘出来，像要表示诚意般摆在他的面前，渴望换取他的谅解以及自我心灵的轻松。
“伤养好之后，我就回了国。在片场被群头突然找去试戏，却被烫伤。就在那天，我认识了谢文哲。我和他一块儿吃了饭，他邀请我去他的公司做平面模特，而不是我希望的演员。起先，我并不答应。可是，他说服了我……”
这是一间不大却相当有情调的私人会所。
宫小言因为伤了手，用不出力，谢文哲体贴地替她点了什锦粥，特意关照厨房不要加盐和味精。虽然吃着没味，但是新鲜的食材本身就已经相当鲜美了。
“刚才你临时试演的那部戏是我公司投资拍摄的。公司虽然主营演艺经纪，但是也会尝试一些投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进我的公司工作。”看她吃得差不多，谢文哲开始谈正事，“你的外形条件不错，眼神很亮，也很会忍耐，坚强有个性。我觉得你会红。如果你非要从演员做起，我不反对。但是我觉得我为你设计的路会更容易成功。”
“你为我设计了哪条路？”小言打趣地反问。他不过今天才认识她，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成功的道路？
“我知道你是从TC电影学院肄业出来的。在校期间拍了一部学姐导演的戏，还没来得及首映就移民意大利，我说得没错吧？”谢文哲稍稍顿了顿，看小言逐渐凝重起来的脸，他的心思略有所动，“你父母反对你读演员，得知你擅自接戏所以很生气。而你父亲的公司也正巧接了意大利那边的业务，所以就索性办了移民。没想到，你父亲却被骗，被合作方卷款逃走，从此一蹶不振。”
“别说了！”垂头的小言的双肩开始僵硬，双手相互紧握着，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里也不觉得痛。
她不想再回忆起在意大利的日子！
不想！
可是低沉的叙述还在继续，继续一点一滴地剥着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
“因为父亲突然离世，你母亲接受不了变故精神崩溃，你却不愿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而不愿意的代价便是成天生活在家暴的阴影里。你母亲安静的时候，你既要照顾她，又要兼顾赚不了几个钱的粗重活儿。她一旦发起病来，你就遍体鳞伤……”
“够了！”宫小言再也忍受不住，拍着桌子猝然起身。她粗重的呼吸变得又急又喘，明亮的眸子瞪得杏园，黑眸上仿佛罩上一层薄雾，将清明掩盖。额头有不停淌下的冷汗，肩膀微耸，颤抖着，不能自已。
她恶狠狠地瞪着谢文哲这张平静的脸，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让他住嘴！可是她控制住了。她非常清楚明白过去压抑的两年里，妈妈的暴力给她留下了何种心理影响。她去看过心理医生，接受过压制冲动暴力情绪的课程。
她不要变成像妈妈那样有暴力倾向……
“你先从平面模特做起，多认识点圈内的人，一点点转型成为演员，这是我安排给你的。”谢文哲话锋一转，继续他们的谈话，“因为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去了，所以现在我能帮你，你就该抓住这个机会接受，不是么？”他看着她慢慢冷静下来，慢慢坐回座位。
许久的沉默让周遭的空气几乎结了冰。小言不说话，谢文哲就陪着不说话。他耐心等待着女孩给出肯定的答案。
果不负他期望，小言说她会考虑。
不想再做逗留的她先行离开。望着瘦小的背影，谢文哲拨通了秘书的电话，一一关照要办的事情，而后签了单也离开了。
小言不想立刻回临时借的住所，随意瞎逛。没走几条马路，一辆眼熟的白色宾利赫然眼前，紧接着路经的小巷里传来不和谐的打斗声。她来不及细想，拿出手机就朝小巷里跑去。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来！”她一边跑着，一边厉声警告。
对方似乎也胆小，竟相信了，落荒而逃。
看被打的那一方沿着毛糙的墙壁坐下，脏兮兮的角落里，味道可不好闻。
“先生你没事吧？”小言上前询问，却在无意闪现的灯光里看清了对方的脸。“怎么是你？”
谢文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