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天，利威尔和法兰从十一阶梯脱离了宪兵们的追捕。
从地面商人的仓库里盗来的宽大披风遮住了立体机动装置，带上兜帽的两人就像隐藏在大海里的游鱼，毫不起眼。
很快，宪兵们骂骂咧咧的该从哪来从哪去。
“啧啧，在自己的岗位上睡大觉不是很好吗？何必每天追我们把自己累的像条死狗~”法兰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嘲讽。
“利威尔？”
利威尔扭头看着巷子深处：“有人在那里。”
“什么？”法兰不解，有人不是很正常吗？
那里是抛弃尸体的地方，正因为有人才不正常啊，这证明那个人还没死就被抛弃了。而且——
利威尔压了压头上的兜帽，阴影笼罩了整个面部，看不清表情。
——那个人很可能会被当成尸体火化掉。
这种场面他见过不少，但是诡异的，他居然想去看看。
这种比大亻更还要恶心的想法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生生控制了他的双腿向里面走去。
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腐烂的气息。因为陈旧的尸体已经火化，这里只有几具新增的尸体。就算如此，腐烂的臭气还是经久不散。那些尸体中有瘦如骷髅一眼便能看出是活活饿死的老弱病残，也有身体强壮却有致命伤的髯虬大汉。然后，利威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靠在墙边上，看似没有了生气的臭小鬼。
很脏，脏死了。
利威尔很烦躁。
他本以为应该再也不会遇到那个烦人的小鬼了。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靠在墙边上奄奄一息的臭小鬼时，他错了。
那个小鬼确实不会烦人的扑上来了，可是却用这种不容忽视的姿态强势的走进了他的视野。
破旧肮脏的衣物勉强裹住小孩的身体，凌乱的长久没有洗过的发丝凝结成一缕一缕的条状，有些长。露出来的手臂好似连接在一起的骷髅骨，没有任何肉感。还沾满了污渍。
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地下街弱者的形象。
该死的！他赢了！
利威尔很想知道两个月来这个臭小鬼都经历了什么，居然能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
从法兰口中听到的那些话语已经足够糟心了，一个面包救了一条人命还被人追上来道谢什么的，他宁愿是因为杀人被找上门来！他讨厌和一个不相关的人有任何牵扯，更何况还是和这个小鬼的生命挂钩！
可若是时间倒回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天，他还是会像个白痴一样多管闲事的丢出那个面包。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在那个小鬼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幼的影子吧。
啊~啊~没错，他纯粹就是自作自受！
该死！利威尔再次咬牙切齿的咒骂，他暴躁的蹲下身体，强硬的抓着小鬼的后脑勺抬起那小鬼的脑袋。手中油腻脏污的触感更是让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还活着啊！”跟上来的法兰来不及惊讶利威尔的动作，就看到那个眼熟的小鬼半睁开的眼睛。
小鬼的胸口还有些起伏，但也离死不远了。在没人过问的情况下，估计活不过明天。
“妈……妈……”
细若蚊蝇的呻口今声响起，如果不是利威尔过人的听力怕是捕捉不到这么细微的声音。
他瞥了几米远外那具横陈的尸体，明白了大概。
似是感受到什么，小孩的瞳孔晃了晃，然后缓慢的、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的焦距已经开始扩散，翠绿色瞳孔清澈纯净，有着还没有被世俗沾染的通透。
“大哥哥……”
“嘁！”利威尔松开手掌，面上嫌弃的抽出口袋里放着的白色方帕，擦拭着手掌。那个小鬼的脑袋立刻垂了下去，利威尔眉头一皱，脸色难看的怀疑他是不是就那么脆弱的死掉了。
他想，他或许能理解凯尼当时不得不收养他的感受了。这么脆弱的小鬼干脆死掉算了，可若是真的死掉又会非常头疼的和自己过不去，于是只能糟心的——
“喂！法兰！把这家伙带回去洗干净！”利威尔偏头。
看戏却惨遭躺枪的法兰：“……哈啊？”
利威尔烦躁的皱着眉头：“耳朵聋了吗？”
……为什么要他把这个小鬼带回去啊？！明明是利威尔要收留这个小孩的！
等等！法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利威尔：“你该不会，要养这个小鬼吧？”
还没等利威尔回答，法兰惊慌失措的扑到利威尔面前。
“利威尔你想开一点啊！你有必要到收养一个小乞丐的地步吗？你才二十一岁想要小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啊！虽说你矮了点长的一幅未成年让人想歪了都会生出罪恶感自己还洁癖不愿碰女人，但是喜欢你的人排了好几条街！所以说你想要孩子完全不是问——啊！！！”
最后一声惨叫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利威尔收回将法兰踹出去的腿，抱臂而立：“闭嘴！”
回应他的是法兰痛苦的呻吟。
“利威尔！！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儿我这辈子就完了！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法兰捂着受伤部位悲愤的指控着利威尔的暴行。
利威尔周身阴气沉沉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法兰：“如果你再啰嗦下去的话，我真的就再往下一点了。”
“……相信我，利威尔。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你连妻子都找不到！”
“我去！”法兰看着利威尔欲再次抬起的脚浑身一个哆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步伐不自然的迈开，将地上的小鬼背了起来，一边抱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话说回来这小鬼怎么这么脏？”
“啰嗦！别像个女人一样叽叽歪歪！”说着，利威尔不耐且嫌弃的退了一步：“离我远点儿！”
法兰：“……”刚才怎么没见你嫌弃！
利威尔暂时没有回第六阶梯。
他在十一阶梯熟稔的饶了大半圈，复杂多变的道路在他看来视若无物，可怜法兰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不点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艰难。好在在法兰的目光变得更幽怨之前，利威尔总算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不怎么显眼的清净之地，距离十一阶梯的通风口不过两条街道的距离。面前是一栋两层的石楼，正门的木制门板看起来很是干净。
“利威尔，你来这儿干嘛？”说好的回去呢？转了这么大一圈是什么意思？！法兰苦大仇深的盯着他，颇有他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就誓不罢休的念头。
利威尔没理他，直接抬手在门板上扣了几声。
大半夜吵醒别人着实不怎么厚道，里面静了几秒，然后响起轻微的细响和脚步声，很快就来到门边。
“来了来了。”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个衣着略微凌乱的中年大叔睁着不太清醒的眼睛打开了木门，一边打呵欠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病啊？”
看到面前这个大叔这幅邋遢模样，没错，虽然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在利威尔就是邋遢没跑了！于是利威尔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清楚。”
好嘛，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大叔被声音里的寒气冻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仔细的看了来人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大叔眼睛立刻瞪得老大，眼睛里满是惊疑不定：“利……利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