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问过自己：你完全可以不管他们保全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争取时间？你以前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拖累？你已经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悲痛，为什么还要再沾染？
因为……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所以总是忍不住一犯再犯。
利威尔，你真可悲。
########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似乎寸步不移，每一秒都是那么煎熬。法兰不时的在屋中踱步，像是被闷在通红灶台上无处可去的猫，那么焦躁。
医生从里屋走出，法兰立刻上前询问结果。
“血止住了，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医生吞吐着犹犹豫豫：“他的腿……即便好了，恐怕也很难恢复到以前的程度了……”
看着法兰瞬间阴冷下来的脸色和嗜血的眼神，医生颤了两颤，慌忙保证：“我会尽力让他走路与常人无异！”他大半夜被叫到这个恶徒群聚之处不敢有一丝不满，生怕一个不好便丢了性命。
法兰很想拽着医生的领子威胁他治好杨，但是他不能。这个医生是附近医术最好的，而且他必须冷静，做好其他人的模范。不能慌！利威尔现在还生死未卜，他不能乱！
折腾了将近一夜，现在已经是凌晨。他相信利威尔不会出事，但利威尔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让法兰觉得心中坚定的信念在一点一点的溃烂，却无能为力。
他死死的压抑着自己心中随时会冲出来的暴戾的野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趋于平和：“你们送医生出去。”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到听不见之后，法兰无力的靠在背后的墙壁上，嘴角泛起一抹轻嘲。还没有从上次成功的喜悦中脱离出来，上天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巴掌。
他终于知道了年少轻狂的代价。
一条腿……对于在地下街做这种行当的他们来说无异于生不如死。
万幸的是利威尔回来了。
四肢健全，衣服上虽然有血迹溅落的痕迹，但很明显不是他本人的，整个人看起来完好无损。
法兰眼眶当即就红了，他上去就给了利威尔一拳：“混蛋！你他么还知道回来！”
力道很重，利威尔轻晃了一下，眉头皱起，接着毫不客气的一拳把法兰干翻在地。
“确实，我还能接着踹你。”
法兰哼都没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搭在利威尔的肩膀上，头垂的很低，嗓音嘶哑：“利威尔……杨的腿废了。”
正准备动手的利威尔愣了愣，随即掀起唇角轻嗤：“你的表情让我以为他死了。”
法兰置若罔闻，依然低落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抓着利威尔肩膀的指节泛着阵阵青白：“我轻敌了。所以事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多带几个人的话……”
“那死的就是别人。”利威尔冷冷的打断了法兰的如果，他狠狠的踹了法兰一脚，所用的力道不小，法兰的面色当即一白退后几步。
“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受伤也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够，怪得了谁？！”利威尔的语气很恶劣，说出来的话也毒：“就算腿废了！成了废物！你也应该庆幸他还活着，不然现在死的就不是那几个宪兵！”
法兰身体剧烈一震，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杀了那些宪兵？！”
宪兵不比商人，利威尔的行为无疑是与整个宪兵团下了挑战书！
“没错，四个，一个没留。”
“你……”
“再加上我拿走了两套立体机动，地面上的那群废物应该会疯。”利威尔没给法兰说话的机会，再次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法兰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利威尔……”
“就算是一头猪被人在头上撒了泡尿也会哼唧两声，所以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该怎么从那些废物的暴怒之下活下来！”
法兰只觉得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你疯了不成……”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呢？就因为一次打击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混蛋样儿？只是一个人废了条腿，你还在这里喘气，没被宪兵抓去坐牢受刑！这算什么打击？！还是说你像小姐一样娇贵？！干一下就软了？！看来你口中那些去地面之类的愿望都是粪便！随随便便都能拉出来！真让人恶心！你还不如乖乖待在地下街像垃圾一样的继续苟延残喘！”
法兰被骂懵了，面上的颜色也是一会儿一个变，煞是好看。
利威尔也是恼了：“你是便秘了嘛！说话！”
法兰的脑袋还被骂的有点晕，听到这句话立刻顺着杆子下来了，干脆利落不带一个多余的字：“我错了！”
利威尔就这么被噎了一下，心里气极，整个人的周身气息散发着暴戾的不安分因子：“滚蛋！”
法兰当然没滚。
利威尔这会儿看着他都闲碍眼，加上身上的鲜血粘腻腻的不断的找着存在感，整个人的表情要多阴郁有多阴郁。
一众闲杂人等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完利威尔的训话非常识趣的全部溜了，生怕波及到自己的身上。那一溜的恶言恶语不是对着他们都已经把他们吓个够呛，要是对象换成他们不得要了他们一条小命？当然他们也怕法兰事后的报复，毕竟法兰这积极认错的乖巧模样看了可是要折寿瞎眼睛的。
脸上的血腥气味不断的往鼻子里飘，利威尔抬腿越过法兰，到自己房间拿了换洗的干净衣物。
“在我出来之前把你脸上的衰样给我收回去！碍眼！”
进浴室之前利威尔狠狠的撂下一句。
他站在镜子前面，解开染血的衬衫，脱下，搭在旁边的木架上。
镜子里，赤着的半身上，几处青紫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法兰的力道不小，而且刚好打在伤处。若不是利威尔定力过人，只怕当场就叫了出来。而且被抓的肩膀也有一处伤，好的一边尚且留下了爪痕，更遑论有伤的这边。
不过这种伤利威尔向来不放在眼里，而且现在也不是处理伤势的时候。他快速清洗了一下身上沾染的血迹。
然后他看向取下的匕首，上面的血迹来不及擦拭干净，光洁的刀身晦暗不已，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抹厌恶再次涌现。
四个人……第一个被他割了喉咙，还有三个围攻他然后被他解决。
他只有一把匕首，杀死四个佩戴立体机动装置的宪兵谈何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借着在暗巷中宪兵无法自由施展反而碍手碍脚的地利和对地下街街道的了解，估计也不会轻松的站在这里。
那些人并不是非死不可。可他一个人挡不了三个人，只能把他们杀了。
利威尔看向镜子中的人，那双偏黑的灰蓝瞳孔专注平静，波澜不惊，像是一汪深潭，永远探不到底层的暗流。
出来的时候立在一侧的法兰看了过来：“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