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年。我第一次叫她‘妈妈’,当时我并不知道‘妈妈’的含义是什么,我认为是她的名字,因为她不止一次的指着自己叫这个发音。
她的反应很激动,说实话,当时吓到我了。
也是那一天,我决定要保护她。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的脑子连大便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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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我的发呆中过的很快。
我一岁了。虽然对于语言还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
听着隔壁房间不断传来的声音,这到底是怎样回事!
我居然明白他们在干什么,虽然对于脑海里随时出现的信息我已经开始麻木,但对于这件事我还是震惊到了。
肚子传出的声响提醒我时间已经到早上了。
又是一整晚,真是肮脏的交易!说起来,我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看来她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事实,我现在的位置有些令人伤心。她把我放在了自制的婴儿摇篮里,想要吃到离我数米之远的桌子上昨天的剩面包,首先得攀越比我高的护栏,然后安然无恙的落地,不过摇篮距离地面保守估计大概有一米的距离。接着还得再次爬上那个保守估计一米以上的饭桌……这显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她不知情的时间里我曾近尝试着站立并行走,但我还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而且我的力气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因为我连它的影子都拍不到更别提打到它的本体了。不过或许我会荣幸的成为苍蝇的早餐。
真是悲哀。
最终我尝试性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摇摇欲坠。
我的胳膊显然支撑不了我现在的体重,虽然总共加起来也没几两肉。不过这已经不错了,至少她把我成功养活了。周围和母亲同一职业的都没有孩子,似乎在这里婴儿的成活率很低。
摇篮的材质很差,上面起了不少的毛刺,为了爬下那个木质摇篮,边缘翻起的木刺在我手上留下了很多的碎屑。
麻痒的刺痛感从手上传来。
婴儿的皮肤很嫩。恩,还有些不健康的白。我还没看过自己的样貌,不过我对于这方面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从那个女人的容貌来看,我的长相应该不会很差。
我觉得自己好像活了很久一样,至少她曾经拿给我的玩具我觉得很幼稚而不屑一顾,最后不知扔在了那个角落里。
成功爬下摇篮的我因为用了太多的力气以至于失去平衡力而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时,隔壁房间的声音逐渐平息了下来。但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想吃到那个该死的面包!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终于爬上了桌子。说实话看到那个面包我有些犹豫。只剩下一半的残缺面包上面明显能看到细细的灰尘,在外面放了一整晚的面包干净度受到了极大的质疑。
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
摸上去的手感也糟透了,堪比硬石子的质感让我很担心吃到肚子里究竟会不会消化掉,希望它不会原模原样的出来……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我完全白担心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只长了几颗乳牙的我拿这块面包完全没辙!
残缺的面包基本没什么减少,如果真要说哪里有变化的话——亮、了、不、少!
可不是,沾染了我口水的面包除了变亮了一点儿,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减少。我什么都没吃到,连面包的味道都没有品尝到。哦!面包上的灰尘倒是被我舔干净了。
我注视着这个顽强的面包,不可否认的我生气了,抓起那个面包就向门口扔去。
然后,砸到了进门的那个女人。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我的心跳有一瞬间少了一节节拍,但那节拍错乱的太快,还来不及捕捉便立刻平复。
她慌乱的接住砸到她的面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似乎很赶时间,衣服还没穿好,凌乱的套在身上,脸色苍白,气息混乱。
我这才想起,这块‘顽强’的面包是这个家里最后的食物了。而这残缺的半块面包很有可能是她今天唯一的食品了——如果她昨天没有工作的话。
我看了她很久,觉得就算是被她揍一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因为我扔掉了最后的食物,所以我应该道歉。
“对不起……”
“利威尔!”
我被她这句不明意义的大吼吓了一跳。
女人像是被突然惊醒了,突然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我,我居然动弹不得。那么强大的力量,我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和我朝夕相处的柔弱女人所拥有的力量!她仿佛确认了我的存在之后才松开了我,捧起我的脸仔细的观察着,声音中带着恐惧过度的颤抖:“你是怎么跑到桌子上来的?”
我呆住了。
不是因为我扔掉面包要惩罚我吗?
她马上注意到我手上的伤口,颤抖着手小心的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翻过来,看到我手上遍布的伤痕时,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水,紧接着眼泪漱漱的洒落在我的伤口上。
带着直入人心的麻痒,猝不及防的击中我的心脏。
“怎么会这么严重?利威尔你究竟做了什么?”她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心疼的情绪强自夹杂了一丝怒火,狠心想要责骂我,在对视上我的眼睛时,最终还是抱住我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我的眼神的,我只是看着她走神了而已。
大概是理解成害怕了,我想。
“对不起,利威尔!妈妈应该早一点来看你的,那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我呆呆的任由她抱着,鼻翼间充斥着让我反感的气味,她的身上还残留着男女运动后的气息。如果是平时她会洗漱之后再来看我,但是今天似乎太仓促了,才没有清洗干净就赶了过来。
为了我吗?
泪水落在我身上的温度滚烫,我没有哭过,竟不知道人的眼泪滴在身体上的感觉会这么灼热,烫的我几乎不能呼吸。
利威尔……那好像是她给我起的名字,我恍然记起。平时她都是叫着‘利酱’这个古怪的发音,突然叫‘利威尔’反而让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思量且犹豫的着念出她曾经教过我的音节,嘴唇轻启,稚嫩的声音带着稚儿的柔软,断断续续的,飘飘然散在空气中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妈……妈。”
抱住我的身体僵住了,她的哭声立刻止住,也不管脸上挂满了泪珠,抓住我的肩膀让我脱离了她的怀抱,瞳孔中满是触之即碎的希冀:“利威尔,你会说话了?刚刚是在叫妈妈吗?”
她以为我是个哑巴吗?也对,因为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至少在她面前没有。也没有在她面前站起来过,或许她还认为我不会走路……
所以在看到我在桌子上面才如此恐慌吗?我恍然大悟。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我,我听不太懂却大致明白。大概是在劝她丢掉我吧!
但她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回绝却在家里时抱着我默默流泪。
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她会活的比现在好。
“妈妈。”我再次说道,这一次没有犹豫。
她呆愣了好久,直到我再次叫她她才回神。
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光芒万丈,是那么的耀眼,再次抱住我哽咽的低喃:“嗯,乖,利威尔,我的利威尔,我的利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像是虔诚祷告的信徒,渴望着得到、得到着惊疑、惊疑着狂喜、喜极而泣。
她的手臂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摸着我的脑袋,并搁在她的肩膀上。
我闭上眼睛,享受在她怀里温暖的感觉。和之前一样的温暖,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真是奇怪。
最后,她站起来把我抱到房间里的床上,接着细细的拔出我手上残留的碎屑。
其实我并没有感觉到很疼,但是她却一边包扎一边流泪,好像受伤的人是她。
她的确温柔,但同样值得保护。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