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荞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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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杨来喜被刑警队抓了,原因是煽动、欺骗农民种大烟。

杨来喜打着收购头发的幌子,走村窜户和一些农民签订所谓收购大烟的合同。杨来喜答应种大烟的农民,每克大烟按80元收购。农民受钱的诱惑,觉得偷种百十来棵不成问题,和杨来喜订了不少合同。营盘镇三十年代曾种植过大烟,不知杨来喜哪根神经出了毛病,竟想出了这种鬼迷心窍的挣钱主意。

荞荞木在那儿,眼睛半天没眨,仿佛这个消息把她冻僵了。她脑里没别的内容,全是叮当作响的手铐。她做梦也没想到杨来喜会闯下如此大祸。

羞愤过后,荞荞又自责起来。她觉得不该管杨来喜赌博,杨来喜说得对,除了赌博,他确实什么也干不了,干什么砸什么。

马豁子不知从哪得了信儿,急匆匆赶来。荞荞见了马豁子,眼泪一串一串地滚出来。

马豁子安慰道,你别担心,杨来喜顶多受点儿委屈。

荞荞说,都怪我,除了赌,啥也拴不住他。

马豁子吃惊地说,荞荞,咋你这样想?杨来喜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你惯的。对,是怪你……你不惯他,他落不到这步田地。说到最后,马豁子都生气了。

荞荞被马豁子戳中了,她伤心极了。

两人到了县刑警队,可对方不让见杨来喜。两人在县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刑警队。接待荞荞的依然是那位副队长,副队长冷着面孔说,让荞荞见时会通知她,现在绝对不可能。荞荞问罚多少钱能放杨来喜。副队长说,现在不仅仅是罚款的问题,杨来喜的行为太恶劣了。副队长拿出一叠纸让荞荞看。竟然是杨来喜和农民签的合同书。副队长说98份合同,按合同上的价钱计算,七八十万呢,虽然尚未形成事实,可因为他引诱农民犯罪,性质是相当严重的。荞荞的心剧烈地疼起来。

荞荞怕误了马豁子的事,让马豁子先回。马豁子说等也白等,干脆一块儿回去,然后再想办法。荞荞想了想,也只有这么办了。就让杨来喜吃点儿苦头吧,谁叫他不长记性呢。

荞荞直接回了围子。马豁子没有资金,收购站只剩了空架子,去了也没事干。荞荞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三天她终于憋不住了,若不是她狠狠摁着,心就从嗓眼里蹦出来了。

荞荞在县里住了一夜,依然没见到杨来喜。荞荞急得眼睛都模糊了,除了马豁子,她找不见帮她的人。现在马豁子也正在火焰山上,荞荞咋好意思老催他呢?

次日下午,荞荞疲惫不堪地返回来。仅仅几天工夫,荞荞就霜打了一样,失却了水分。荞荞一天没吃饭了,可她没有饥饿的感觉,进家就昏昏沉沉扎在炕上。直到一只手触到她的额头,荞荞才蛇咬了一样跳起来。

村长说,荞荞,你吓了我一跳。村长的语气里含着责备,好像荞荞犯了什么错误。

荞荞定醒了片刻,问村长有什么事。荞荞讨厌村长,他不会有什么好事。村长笑了笑,问杨来喜的事跑得咋样了。荞荞的神情便枯萎了,几朵花瓣落到地上。

村长说,来喜也够糊涂的,咋能签种大烟的合同呢?荞荞越发难受了。

村长说他的一个什么亲戚在县委上班,如果荞荞愿意,他可以找找他的亲戚,或许能帮上忙。荞荞的眼睛亮了一下。

村长说,我给跑跑。

荞荞说,救出杨来喜,让他给你磕头。

村长生气了,你说哪里话,我救他是冲你,不是冲他。村长暗示着荞荞,荞荞装不懂。村长是为杨来喜的事来的,荞荞不能给他难堪。村长安慰荞荞,你别伤心,突然就抓住荞荞的手,有我在,你怕什么。荞荞一慌,她抽了一下,不但没抽出来,却整个儿栽进村长怀里。荞荞奋力挣扎。

就在此时,马豁子冲进来。

马豁子瞪着村长,你怎么欺侮一个女人?

村长慌了一下,马上镇定了。他说,你说话客气点儿,谁欺侮她了?

马豁子的表情生硬了,滚出去。

村长说,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外来户,还来这儿逞凶。

马豁子揪住村长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村长没有再说,挥拳向马豁子砸去。马豁子躲了一下,村长砸偏了,那一拳扫住了马豁子的下巴。马豁子揪着村长转了两圈,村长石子一样弹出去,重重磕在墙角,哼了一声,软软地团到地上。马豁子揩揩嘴,骂,妈的。荞荞吓坏了,她哆嗦着说,别磕死吧。马豁子说,他又不是鸡蛋,说着踢了村长一脚。马豁子又骂,操,装死呢。

马豁子背着村长去了医院。

荞荞没经见过这种场面,脑袋整个儿都是木的。马豁子背村长走出去,她就傻傻地看着。约莫半个小时后,荞荞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甩掉它,可它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甩不脱。

荞荞赶到镇医院,村长早被送进了太平间,马豁子已去投案自首了。

荞荞目瞪口呆。她难以相信,一个人咋能这么不结实。呆了片刻,荞荞拔腿往派出所跑。马豁子是为她失的手,就让她抵罪吧,反正杨来喜也在里边,就让她和杨来喜做伴吧。几百米的路,荞荞怎么也跑不到头。快到派出所门口,荞荞绊了一下,摔倒了……

荞荞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她在医院躺着,旁边是春喜和春喜媳妇。荞荞倏地坐起来,问,马豁子呢?春喜叹口气没言语。春喜媳妇很不客气地说,你咋不问来喜咋样了?马豁子关你啥事?荞荞被春喜媳妇的话撞了一下,软软地躺下去。

荞荞接受了调查,她咬定了这事不怪马豁子。

荞荞奔跑了数日,腿都细了,但一无所获。荞荞还去找了马豁子的前妻,她想,马豁子的前妻那么有钱,撒几个对马豁子肯定有好处。荞荞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在一座漂亮的小楼里找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的话难听,脸难看,荞荞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十几天工夫,杨来喜和马豁子先后进去,做梦一样。回来的路上,荞荞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就走进了收购站。院子里空落落的,显出末日般的荒凉,几百年没人住过似的。荞荞身上一阵阵地痉挛,自责几乎把她的心烤干了。

荞荞悄然抹去腮边的泪水,低着头往外走,在大门口,和一个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荞荞,怎么是你?听到声音,荞荞抬起头,触见薛书记的胖脸,恶心就泛上来。

薛书记倒是宽宏大量,他不计前嫌地、用非常关心的语气说,荞荞,你可瘦多了,马豁子和杨来喜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有个同学在县里是这方面的主管,这样吧,白天说话不方便,等晚上我打个电话,看能不能从轻处理。你晚上来一趟,咱们多想想办法。

荞荞感动得几乎哭了,待薛书记走远,才回味过来,薛书记让她“晚上”去一趟。

荞荞一下变得六神无主起来,她想回围子,可走到村口又犹犹豫豫地掉转头。到了镇上,却不知去哪里,又折身往围子里去。就这样,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走了一下午。

晚上,荞荞还是去了薛书记那儿。荞荞的腿软软的,一碰就会跌倒。薛书记的屋子是里外套间,薛书记在里屋,他喊荞荞进去。薛书记仰在床上看电视,他冲荞荞点点头,说声来啦,又把目光投到电视屏幕上。薛书记没有表情,很冷谈的样子。好一阵,薛书记才关了电视,告诉荞荞,他已联系了,他的同学答应帮忙,究竟帮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上。

荞荞想说句感谢的话,可一个谢字没说出来,薛书记先抱住了她。荞荞挣扎了一下就老实了,薛书记的胳膊生硬的很,他不让她动。荞荞明白薛书记不会白白帮她,是有代价的。荞荞不敢拒绝,她不能惹恼薛书记,薛书记是她最后的希望。薛书记将荞荞抱到床上,很利索地剥开荞荞的衣服。薛书记压上来,荞荞突然抽搐了。薛书记轻轻嗯了一声,荞荞竭力控制住哆嗦。她闭了眼,咬住嘴唇,两手扳着床沿。明明是躺着的,荞荞却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天空昏沉沉的,沙粒没头没脑地扑到脸上。突然间,她的羽翼折断了,像一个巨大的石球向深渊坠去。荞荞害怕了,惊叫一声,伸出手奋力地抓住什么。她不知薛书记在哪儿,只听他说:

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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