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锦纹的声音戛然而止,恍是被人生生掐断,她闭上了双眼。
“锦纹?”
她脸上青筋暴起,表情很是狰狞。然而片刻之后,又缓缓摇头,一行清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滑落而出,在脸上形成一道晶莹的曲线。
“他们是谁?”碧青神君厉声喝道:“快说。”
锦纹忽然睁眼,却并未看碧青一眼,她抬起一只手,朝着我的方向,我慌忙将她的手握住。“苗苗。”
“我在,我在。”
“帮我找到我孩子。他还活着,他肯定还活着,他的肩上有一颗红痣,被妖魔带走了……”锦纹拼命摇着我的手,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好的好的。”我转过头,“碧青神君,你快给她止血啊,只要还有一缕魂魄未散,不是可以集天地灵气重新孕养的么?”
虽然,那之后的人,不一定还会有从前的记忆。
话音刚落,就见药池里的液体仿佛烧开了一般翻滚,水面上汩起硕大的水泡。而锦纹的手忽然消失,我手中空落落的,直接呆在那里,半晌才道:“锦纹呢?”
片刻之后,水面上浮起了一条翻着肚皮的死鱼。
鱼肚子,是被剖开的。
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锦纹口中的他们,或许是与妖魔勾结的仙人。”碧青神情凝重,“我们必须马上赶回正殿与天君商议此事。”
“你去吧,我不去。”
我连法术也不愿意施展,径直跳入药池之中,将锦纹的肉身双手捧了起来。
“水漾,你是上神……”碧青低语,我转头看他,泪眼模糊。
碧青神君神情一滞,“你好好休息。”
说完之后,碧青神君飞身而去。
我慢慢从药池里爬起来,往元凰宫走。
刚出了药池,就看到紫苏和狐斐侯在门口。
狐斐咋呼:“你捧着条死鱼作甚。”
我没理他。
紫苏却是一惊,“是锦纹?”
我咬着嘴唇,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紫苏眼睛里也淌了泪,“怎么能这么残忍……”她掏出一块帕子盖在了锦纹的身上。
回到元凰宫之后,我们将锦纹葬在了花园里的桂花树下。
紫苏询问我事情经过,我心情沉重的说与她听。
“锦纹有身子了?也对,很长时间都瞧不见她人,平时也裹得厚实,我心头还有疑虑,只是没往那处想。”
“呆!”在听到仙人勾结之时,紫苏忽然骂了一声,“碧青神君想岔了倒也情有可原,你却是个女儿身,难道没发现锦纹为什么不说他们是谁?”
我微微一愣。
“我估摸着跟孩子的父亲有关,她到死也没说,肯定是因为怕暴露了孩子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
“他们,如果不是孩子的父亲,就是与孩子父亲有关的人。你可知锦纹与谁接近过?她一直捂得严实,我从未撞见过她与谁走得亲近。”紫苏皱着眉头思索,而我也开始慢慢回忆。
“对了!”我脑子里灵光乍现,依稀记得有次回元凰宫,听到锦纹房内的响动,紧接着看到过一个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莫非那个人,就是孩子的父亲?
“你记得么,锦纹后来有了许多珍贵的法宝,便是曾经她喜爱的紫貂皮毛也送给了我,当初你不是说她周旋在几个上仙之中,具体是哪几个?”
紫苏咳嗽两声,“咳咳,当初也是道听途说,具体还真不清楚。”
我揪着自己的袖子,“天界谁爱穿白衣?”
紫苏一愣,随口道:“哪路神仙不爱白衣……”
起码炎凰不爱,我叹了口气,“算了,锦纹不想我们知道,她只是希望我找到她的儿子。”我趴在了桌上,“可是我该去哪里找呢?”
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孩,此刻到底是生是死?
妖魔将他抱走,到底要做什么?
我连连叹气,忽然忆起一件物事。上次炎凰带我去冰雪之地,便是为了寻一件上古神物天地轩辕镜,通天彻地搜魂聚魄。若是寻到那件神物,定然能找出锦纹孩子的下落。只可惜,那件神物炎凰寻了许久都未能觅其踪迹,而我又如何能够寻到?
可是天地灵宝出世,也需各种机缘,或许炎凰没有那机缘,而我却有?
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去寻那孩子,只能试上一试,只是需得告诉炎凰,若是他能陪我同去就再好不过了,若是他不愿,也知会一声,省得他担心我。
想到此处,我便决定不离开元凰宫,等着炎凰回来。殊不知等到的不是炎凰,而是他的一根翎羽。
那是一根火红的凤尾,绕着我翩翩起舞。
最后,那羽毛停在我身前,炎凰的声音传来,“我已下凡寻查妖魔踪迹,你呆在天宫也要提高警惕,不要四处走动,好生呆在水泮居。”
我伸出手,将羽毛握入手中。
这等传音之法,需要知道对方的大体位置。
炎凰知道我在天宫,自然能将尾羽送到我手中,然则我却不知他去向,想要回个信却是不能。难道我就要一直呆在水泮居?
想到锦纹临死之前的表情,我突然一阵心悸。
多拖一会儿,那婴孩或许就多一分危险。
我至少得试上一试,否则定然良心难安。
“紫苏,我要去一趟冰雪之地。那里有一件神物,具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若是能寻到,一定能够找到锦纹的孩子。”我慎重地道。
“炎凰神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寻的物事?连炎凰神君都寻不到,你又如何能行?”
“可我也是水漾上神转世。神物出世都是靠的机缘,我一颗水稻都能是上神转世,说不定机缘比他还大上许多呢!”
“可是……”紫苏还欲再说,我皱着眉头打断了她。
“锦纹临死之前的心愿,若是我什么都不做,恐怕良心难安。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找到她的孩子么?”
紫苏微微张嘴,却又缓缓闭上,终是摇了摇头。
半晌之后,她才轻声道:“苗苗,你变了许多。”
我默默垂头,看了一下桂花树下那一片松动的土壤。
那里埋葬着锦纹。
如有可能,我想一直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