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点点头,原来是妖魔。大约紫苏对我的反应不是很满意,一个劲儿的追问我,“你怎么不好奇,你怎么不问是什么妖魔要如此兴师动众?你怎么不害怕?”
等紫苏说完,我才莫名其妙的瞟了她一眼,“为何要害怕?我们不是天上的仙人么,仙人不是降妖伏魔的么?”小牧童里讲的故事里是这么说的,莫非是骗人的?
这下,紫苏才叹了口气,“算了,我只跟你说他们不是普通的妖魔,你切记不能再去那里。”
经过紫苏的解释说明,我大致晓得了这天上天下的一些道理。
天下之大,无数生灵皆有灵性,因修行之法手段各异,或天生慈悲或心狠手辣枉顾他人性命,自此,就有了正邪黑白,仙魔之分。仙界中人大都慈悲为怀悲天悯人,胸襟广阔心系苍生;而魔界修行则多借他人血肉性命,并且魔界中人生性残暴,爱驯养妖兽为祸人间逆天拭神,手段极为残忍,是以,天上仙人,人间正道,皆以诛灭妖魔为己任。
而那禁地之中,关的是魔界最重要的两个人物,魔界太子和公主。数百年前,妖魔在人间大肆出没,害得生灵涂炭,直到三百年前,天界设计困住魔界太子和公主,使得众妖魔不敢轻举妄动,才换得人间一片太平。
是以,这禁地虽无重兵把守,却是十二上神以心头之血结阵,但凡有人靠近,便能心有感应。所以,我触到了那结界,才使得上神们迅速出现。
我唏嘘两声,准备进院里睡觉,然则紫苏拉住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别的小仙听得这故事皆好奇心惊,你为何只想着睡觉?”
我怏怏答,“好奇什么?”
“你不好奇是怎么设计抓到他们的么?谁带兵抓到的?当时战况如何?为什么不杀掉他们而仅仅只是关押起来?”紫苏一副急迫的模样,我心中了然。这些段子怕是天界众仙皆知,然独独我不知,紫苏若是与其他人谈论这些老生常谈,定然没有多大反应,反倒是我这样的新人,会因为好奇连连追问,然则紫苏没料到我与众不同,这普天之下,我最大的兴趣仅有二,便是睡觉和晒太阳,其余事情,都与我无关的。
紫苏眼看我兴趣缺缺,只得叹气两声之后摇头,连连叮嘱我以后不能再去那禁地,待我再三保证之后终是放我离开,我行至房门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顿住脚步扭头问她,“师傅他很讨厌那禁地之中的妖魔?”
想到先前师傅那冰冷的眼神刺骨的恨意,我心中也涌起了寒意,到底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使得一个那么俊美的人都表情扭曲到可怕呀?
我以为紫苏会滔滔不绝地说于我听,却只见她脸色变了变,良久才叹了口气,“据说,那几个妖魔,生食了水漾上神的血肉!”
生食?就是人还活着,被一口一口的吃掉?我想到这个画面,顿时联想到当年水稻田里那些被牛羊啃食的姐妹们,两条腿都止不住的发抖起来,这些妖魔,怎的就如此残忍了?上神,不应该很厉害么?为何会被妖魔给吃掉?我心头惶惶,却听得紫苏继续小声道,“水漾上神是炎凰神君的心上人……”
我愣了。
那些妖魔,将师傅的心上人,一口一口的吃掉了。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天,炎炎烈日将整个天地都烤成了刺眼的火红,我明明已经头晕目眩濒临死亡,却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小牧童的身体在远处残破的屋檐下,慢慢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微微颤抖,到最后没有一丝声息。那时候我只是一根水稻,没有眼泪,可心头痛得分明,现在回想起来,也能让我窒息。
师傅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妖魔吃掉,大约也是痛不欲生,我想我能够理解,为何会有那样深刻的恨意,忽然心头就多了沉重,我耷拉着脑袋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以往沾床即睡,而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到后来勉强合眼,却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是三百年前的那些光景,我正在田里假寐,偶尔随着西风舒展叶子,懒懒地晒着太阳,等到夕阳斜下,小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长笛过来,再偷偷地瞄着他,目送他远去,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小牧童过来的时候,他身下的水牛发了疯~
然后画面抖转,不晓得从哪里奔出一些牛羊,张大嘴来咬我,将我一口一口的嚼碎,吞进肚腹中。我痛不欲生,奋力抵抗,又盼着小牧童能够将那些牛羊赶走,然而小牧童不为所动,顿时,绝望大过了疼痛,垂死前的一个挣扎,嘭的一声,我从床弦边掉了下去。
等摔得七荤八素地爬起来,就听得紫苏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苗苗,在干嘛,叮叮咚咚的!”
我噌地爬起来跑到窗户边将窗子撑开,屋外天蒙蒙亮,紫苏捧着一个翠绿的玉瓶在接露水,我此刻还笼罩在噩梦的阴影中,见到紫苏自然万分欣喜,也顾不得走门,挽了裙子打了个结,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扑到了紫苏的身上,险些将她手中的瓶子给撞翻。
“当心点,弄洒了可就完了!”紫苏将玉瓶往后仰,生怕弄洒了。
我委屈地捏着她袖子,抽抽噎噎地哭诉,“紫苏紫苏,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紫苏不搭理我,自顾收集朝露,我也只是紧紧挨在她旁边,将那噩梦细细的说于她听,等到说到我被牛羊啃食,心头难受之时,紫苏回头看我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我受伤了……
紫苏她不了解我的伤痛。我耷拉着脑袋,准备从窗户里翻进去再继续睡会,岂料正卡在窗棱上,就听得一声呼喝,“苗苗!”
呀!是师傅的声音!
我一回头,就瞅着师傅大人站在前面不远,而身侧,则跟着流涟仙子和她的小徒,那师徒二人俱都一副冷清的神色,反倒我师父,虽然吼了我,脸上却是带着笑。
只是看到师傅,我便想起了夜里的那场噩梦,也顺势就想起了师傅的心上人。
既然做梦都能那么可怕,那如果是真的,该有多么的痛苦?
我不敢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