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悲凉着人亲自将小瑞和东方茱萸送了那叫做白石的村子去!看着这簇新的石屋,东方茱萸的心中十分的高兴!(她不知道,那两处待选的房屋,都是轩辕悲凉连夜命人建造的)她推开木门,里面是三间屋子!一个小厅堂,一间厨房,一间卧室!简单的家具,椅子上都是雪白的毡子,地上也都是皮毯!脚踏上去,自是软软的!她再往头顶瞧去,四壁用兽皮围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在这屋子里,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东方茱萸拉着小瑞的手儿,笑道:“我的小瑞公主,你可喜欢这里?”小瑞笑道:“这里比皇宫好!”
东方茱萸再瞧了瞧这屋子后面,自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她想起昔日里,秋姑姑曾在郦国后宫里教过她种过菜养过花育过瓜,在那虢国宫中时,一切待遇自是不错,只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只是不得自由仰息!这下,英雄可有用武之地了!她笑着对小瑞道:“你不是说会做许多事儿的么,你倒是说说,你都会做些什么?”小瑞便道:“姐姐,我会叠被铺床,我会烹茶扫地,我会洗碗煮饭……”她说到这里,东方茱萸的心里已是觉得很满意了,可是马上又觉得难过,这些活计,恐怕都是她从小儿跟着那些仆人,跟着她们后头学会的罢!当下她连连道:“不要说了,你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你说这些话,又有谁能想到这话出自一个公主之口呢?”
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不也是郦国的公主,这小瑞会的难道她就不会?当下,她倒是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她笑着对小瑞道:“你哥哥给了我一些银子,我想,我们明日就去集市上买些大米和青稞,买些日用的东西!那集市上不必宫里,从来就是人多热闹,我想你去了,见到集市上那么多的玩意儿,心里一定会很开心的!”小瑞听了,讷讷对着东方茱萸道:“姐姐,我从小就怕见生人!我也知道这样自己很古怪!见了喜欢的人就话多,见了陌生的人就害怕!”(此病状类似于现在的孤独症)东方茱萸听了,怜悯道:“小瑞,不必害怕!这世上自是好人多!每天多逛逛街儿,话说多了,心里就畅快了!”
这天晚上,东方茱萸见这间屋子厨房角落,竟然有充足的柴米油盐,心中不由一动。(这是不是轩辕悲凉特意给她备着的?)东方茱萸和小瑞配合的相得益彰,一个烧火,一个做饭,一个揉面,一个熬粥。两人都是实战经验不足,所以还是忙了大半天。到了晚上,小瑞和东方茱萸吃了些青稞做成的饼,喝了些青稞面粥,坐在皮毡子上,互相对视一笑。她们不知道,在这石屋后面,立着一个高大沉默的年轻男子,他靠在门边,听着门里发出的叽叽咕咕的笑声,心中虽仍有失落,可是面上还是满意微笑而去。
翌日。这黑龙国的早晨自是格外的寒冷。两个姑娘穿上厚厚的衣服,顶着寒风,拉着手儿,往附近的集市上,而去,小瑞将头缩在脖子里,畏手畏脚的,东方茱萸都是以为她怕冷,笑道:“小瑞,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这天儿就不那么冷了!”
小瑞听了这话,闷闷道:“姐姐,我本就是羌人,从小便在这里的,我并不怕冷,早都已经习惯了!姐姐自是知道我怕什么?”东方茱萸听了,心中立刻明白过来,她便携了小瑞的手儿,笑道:“小姑娘,胆子大些儿,其实啊,姐姐我小时候在宫……在村里也是如此!后来,长大了,就渐渐地好了!你怕别人,别人还怕你呢!”
小瑞听了,只得不做声儿。东方茱萸看着一处集市上的铺子里,卖的竟是郦国的各色小玩意儿,有陶制的蝈蝈蚂蚱,有用竹子草藤编织的花篮……她一时看的倒是不眨眼儿。正想拉着小瑞往前瞧个究竟,忽地只觉得她面前有个高大的男子快速走过,那模样,像极了她的哥哥东方春申!哥哥,是哥哥么?她看着那匆匆而过的背影,心中一时揣测起来。
小瑞看见东方茱萸神情呆呆儿的,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便上前问道:“姐姐,你是怎么了?”东方茱萸方才回过神来,对着小瑞说道:“没什么!”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却在想:方才那人真的是哥哥么?还是自己眼花了,若是,怎地又会到了这里,莫非……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当下,她便无精打采地采买了些东西,携了小瑞,心事重重地朝着自己的新住地而去。她买了些蔬菜的种子,意欲在屋子后面种些萝卜番薯,这黑龙国的黄土地,秋姑姑曾告诉她,最是适宜种这种耐旱的蔬菜的!她便在屋后开辟了个空地,一行行地挖了坑,将秧子一一填进坑去,小瑞在后面帮着浇水!东方茱萸边种着菜,心中也在暗想:东方茱萸啊东方茱萸,莫非你真要在这黑龙国为家了么?难道,你就不再想回到了你的国家?你……似乎都忘了要为那无辜的孩子报仇了?你似乎也忘记了郦国的安危?是不是这里天高地远,你就便将这些索性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心里顿时矛盾无比。心中虽然是愁肠百结,可是劳动着的手儿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小瑞看到不过小半日,她们就已经开垦了一陇菜地,心里觉得非常开心。她握着水勺,对着东方茱萸道:“姐姐!是不是到了明年春天,这些个萝卜和番薯便能获得丰收啊!”东方茱萸见她如此开心,便笑道:“小瑞公主,到了明年,若我还在这里,咱们便做许多许多的萝卜青稞番薯饼,再种些玉米啊番茄什么的!这些蔬菜,可都是西域大食国引进来的好东西!”
哪里知道小瑞听了这话,脸上却是哀哀的,她低低道:“怎么,姐姐要走么?”东方茱萸一听,便苦笑着站起身子道:“小瑞,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并不是这黑龙国人,怎么好一生一世地在这里呢?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啊!我大家自是在渭水之南的郦国!”
小瑞一听她又说郦国,却皱了眉头,脱口而出道:“哎呀,姐姐!前几天我听到皇上哥哥和银日磾说话,好像说什么虢国的军队,那个皇帝叫什么什么龙的,早就渡过了渭河,将郦国给灭掉了!说什么,如今渭水南北,全属虢国!”东方茱萸一听,心口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重重喘不过气儿来,她怔怔地丢了手中的蔬菜秧子,对着小瑞道:“小瑞,你这话可是真的?郦国……真的被虢国灭掉了?”
小瑞看出东方茱萸紧张的神情,心中不安,她咬着舌头,低低说道:“是啊,姐姐!小瑞确实听到银日磾那样说的!小瑞怎么会骗姐姐呢!”东方茱萸听了,便知此事应该是真的,看来独孤仪龙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在她死后,就大军南下了!她的心里顿时剧痛无比,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愤懑和悲伤,许是之前流的泪水太多了罢,此时的她,如有眼泪,眼泪可以倾城!可是,现在的她,听了这样的消息,只是木然地坐着,眼睛呆滞地看着南方,一动不动!
小瑞倒是吓坏了,她对着东方茱萸道:“姐姐,姐姐!你是怎么了!”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儿,东方茱萸的手儿自是冰凉冰凉。她看了看小瑞,像是看到昔日的红豆,看到那死了的入画和伺墨似的,她转过身子来,对着小瑞低低道:“小瑞,我是郦国人,现在郦国被虢国给灭了,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能不难过不悲伤呢?如今……如今,我是真的无家无国浪迹天涯了!”
小瑞安慰道:“姐姐,依我说,你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我哥哥就会来娶你!”东方茱萸看着面前一脸纯真的小瑞,只是朝她苦笑,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道:“小瑞,我累了!你帮我继续往这坑里填种子罢!我想进屋子去好好歇一歇!”小瑞知道她心里难过,纵然是一介黎民百姓,可是一旦知道了自己国家已亡,想来,心里总是不好受的罢!于是她对着东方茱萸道:“姐姐,你心里不痛快,便就进屋子里去歇着!”
东方茱萸木然地站了起来,沉痛地往屋子里走去。走到卧室里,她终于滴了一滴泪。究竟这滴泪水意味着什么?是悲愤,是悔恨,是绝望,还是深深的恨意?她不愿意去多想。她心中只是想着:既然郦国已经被灭掉,那么郦国的百姓们,受否曾遭杀戮,生命可有安危?那……繁华的墨城,是否已变得满目疮痍,是否已是血流成河?
那么自己的父皇可怎么样了?独孤仪龙既然那么恨他,又怎会大发善心,给他留一条性命?想到此,她的心便就重重地揪了起来!还有,哥哥东方春申是否也有危险?她想到今日在集市上看到了那个酷似他的人影,莫非他见郦国已灭,逃到这塞上的黑龙国里来了?东方茱萸拼命地理着自己烦乱的思绪,决意要寻出一切被悲剧的由头!最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清晰的大字:复仇!
是的,她要报仇!与公与私,与国与家,她都要报仇!独孤仪龙独孤仪龙,你万万没有想到,我东方茱萸还好好儿地活在人世罢!老天既然赐她条活路,让她继续好好活着,那她就没有理由再轻视践踏自己的性命!从此以后,她的使命,便是复国!
此后几天,她的行动也甚是古怪!不是默默地坐上半天,就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只是,那原本透着悲伤淡漠的眼眸,现在变得更是阴冷坚定!小瑞看出她的古怪,以为这都是自己出言不逊闯下的祸,姐姐这是在为故国感到悲伤了!她看到附近村寨不远,银日磾身着普通的袍子,一直循了哥哥的命令,在暗处守护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