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刘婶子办事是最爽快的。
要做好媒,就不能是左骗又骗,那可不能让人上当,特别是这些残疾人,大家之所以喜欢她,那就是她的快言快语。
刘婶子回到家里,把那申拐子的那个红包拆开来一看:上面写着,姓名:申有才,年龄:四十五岁……。
刘婶子看罢那生晨八字,心里面又是笑,又是犯难。
原来他们都把自己当成月老下凡、红娘再世了。
自己哪有这么神呀!象申拐子这种情况就是自己长有一百张嘴,也难以为他说上一个合适的呀!
这可让人难死了,在自己的枕头下面还压着三四个这样的红包呢!这要是一下便把这些红包退了回去吧!还真会伤着他的自尊心了。
别看他们平时少言寡语的,可是他们心里面可强着呢!
刘婶子忽感到有些头痛,拿起一盒清凉油擦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把红包收到了枕头下面,打开了风扇,感到两额一阵清凉,才渐渐地好了起来。
可是,这事情也由不得人不想,这想事对刘婶子来说可是个重活。
这些天没事就出去走访,腰也伤了,腿也痛了。
起色还是有些:分别按排了两个拐子和两个年龄相当的拐女见了面,这可是算自己做到家了,成不成就得看他们自己了,这也算对这两位有个交待吧!
可是那个申拐子的事就难办了,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心想:还是把红包退了回去吧!对了,还得好好想个说法,对了。
我该这样说:这几天我走得累了,待以后我帮你找着个合适的我再通知你,说完便把红包还给他。
可是,这不行呀!那不是明摆着是哄人的呀!前两个都按排他们见面了,轮到他申拐子就见面的也找一个不到吗?
那申拐子还不会伤心死的。难道他这一辈子就该这么不幸吗?这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吧!自己不能这么对他,不管差好,一定得帮他找一个,见着面再说。
想着,想着,刘婶子一鼓劲,从竹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起来则已,一起来,忽觉后背一阵酸疼。
于是又连忙坐了回去,这几天也够累了。
忙叫道:“小拉拉,快过来,帮奶奶捶捶背!”
小孙子乖乖地跑了过来。小孙子软绵绵的手,在刘婶子的背上一摸,她一下便感到舒服了起来,可是力度不够。
于是刘婶子便大声地说道:“用力些!用力些!”
那小拉拉可卖力了,累得呼嗤!呼嗤!直喘气。
可是就是起不到作用。这时,在里面的儿媳出来帮忙了。
儿媳把一些红花油擦到了刘婶子的背上,用力搓动起来,背上也感到热了起来,这才感到松了许多。
只听得儿媳边搓边说道:“那边巷子里有一对盲人夫妇,按摩是专业的,人家可是穴位按摩,去那里去按摩一下也许便好了。”
听儿媳一说,刘婶子才晃过神来,说道:“对呀!可是就不知价钱怎样了?要是大贵了我可舍不得。”
儿媳听家婆一说,以为她是没钱了,于是拿出十元说道:“我这里有十元钱,可以按摩两个小时了,妈!您就去吧!看看效果如何。”
难为儿媳都这样孝顺了。于是接过钱说道:“那好!我就去试试看!”说着便向那按摩店走去。
刘婶子进入小巷后,早已看到那已经和自己介绍的女人见过面的两个拐子喜笑颜开地对着自己。
两人都走了出来,相迎道:“刘婶子,快!进来坐!进来坐!”其中那个良拐子还伸手来拉自己呢。
刘婶子一摆手,说道:“我还要去那边有些事呢,等下次吧!”不经意间,转头一看,在那边,良拐子的那一家理发店里,
还真坐着那位经自己介绍给他的曾拐女呢。那拐女也向自己打着招呼,在她绯红的脸上,正露出羞涩而又甜蜜的笑呢!
刘婶子会心地对她笑着向前走。路过申拐子店时,申拐子正在忙着。可是他还是笑着向自己打着招呼。
刘婶子对他笑了一下,便向那按摩店里去了。
申拐子虽然在不停地忙着,可是一双眼睛不时地向那按摩店转去。
心想: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良拐子这么好的运气?经刘婶子一介绍,那女朋友便呆在他的店里了。
难道是自己下手比他晚了不成?
看,他店里现在可是一下子有了那女人甜蜜而又使人心暖的声音了,这听起来多热闹呀!这多让人羡慕呀!
在自己冷清的店里真是太需要有这样一种声音、这样一种温暖了。
虽然来理发的人也总有人不时地带来一阵阵笑声,可是,这只是一笑而己,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听多了顾客的笑,每每会在寂寞时便觉得更冷清。
不觉间,申拐子加快了手上的活,把正在等着的两位顾客也支往其他的理发店了,撇下理发
店,径直向那对瞎子夫妇开的按摩店里去了。
刘婶子躺在按摩床上,闭眼享受着那个盲女的按摩。
开始是一阵子有如春风般的温存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往复着。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那盲女的手慢慢地、慢慢地重起来,有如山间小溪,慢慢地汇成了一条河,这一条条河又慢慢地、慢慢地汇成了大江了,一阵阵浪潮在自己身上涌动起来,身子也开始出汗了,仿佛自己已驾起了一叶小舟,正在与惊涛骇浪拼搏着。
同时,在盲女的双手的推动下,刘婶子口里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呃——!呃——!呃——!……”的声音,仿佛是远处大河上船工们传来的号子声。
刘婶子正在忘情间,一睁眼,看到西装革履的申拐子正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心里愣了一下,很快,看到他正对着自己笑呢,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妙地过去,申拐子是一个不大爱说话的人,也只是静静地在等着,耐心地听着刘婶子口里发出的轻微的号子声,也不知道他心里烦不烦。
刘婶知道他坐在这里,心里不知有多少话要对自己讲,可是,在这种场合又只有闷在心里。
其实刘婶子已感觉到他虽然只是坐在这里,好象他已对自己讲了好几谷箩话了。好一个让人头痛,而又让人心酸的申拐子呀!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二位老板,你们今天好忙哟!有空为我做拉伸吗?
这时,那瞎女人说:“是你呀!快来,请坐,有空!有空!你的活不要好多时间的。”
听到外面的声音,从里面摸出了她的丈夫:“快,到这边来,我来帮你做,包你满意。”
这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矮矮的驼女人。
那驼女人前胸下陷,双脚下弯得厉害。看来她是该做做拉伸(牵引)了,也许会直一些。
这驼女人看上去有些神经质,进来躺到了牵引台上,还叽叽咕咕!地讲个不停。
她讲的都是她自己的身世:“……我的那驼老公死得好可怜哟!死时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呀!埋他埋得是那样的随便。
我看呀!这世界上有的人就喜欢看我的笑话,我就偏不让人看我的笑话,我得好好地活下去。
在我驼老公死后的这七八年里,有时间我也感到我这一辈子完了,觉得没有任何活头了,可是我还是活过来了。
现在我虽说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是,我得想法把我这身子骨拉直来,我也要活个人样出来。”
“请问,您多大了?”那盲女在外面问道。“四十五岁。”
“四十五,跟我老公同岁呀!”盲女已开始和她聊开了。
驼女说:“你们比我运气好,要不是那个黑狼,我的那个驼老公他就不会死那么早了,这真是好人命不长,恶人活万岁呀!”
那盲女接过话说:“话也不能这样说,有道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驼女说道:“那都是些宽矮子的心的话,你知道,那黑狼现在都成了所长了,他比谁都活得开心呢!……”
这真是一次痛彻心肺的长谈,坐在门外面的申拐子也禁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在谈话间,刘婶子感到那盲女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开始有些颤抖,
原来在自己身上涌动的狂潮早已荡然无存,这一下子好象只有一条由眼泪形成的,不停地呜咽着的山涧幽泉,那幽泉在不断地向刘婶子倾注着苦水,使得她全身发起软来、鼻子伤了起来、口涩了起来、双眼也流出了眼泪。
有几次,山泉也断流了,盲女实在按摩不下去了,她有时也会停下,回过头去安慰着那带着哭声的女驼子:
“不要紧的,忍一忍就过去了,那黑狼也绝不会这样嚣张一辈子的。”
刘婶已按摩完了,她不忍听下去,可是又坐在了申拐子对面听。
直到那驼女做完了拉伸,才站了起来。和申拐子一起走了出去,目送着驼女迈着蹒跚的脚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