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木桌上还摆着一木机械,粗略一看只是一把十字弩,但仔细一看,你又会发现它不同于普通的十字弩,首先它并没有像普通十字弩那样前面有个半圆形的弧弓,它是直线形的,远看像展翅高飞的雄鹰,通体黑紫,上头刻有繁复的纹路,每一纹路中都隐藏着一道机关,可以让这机械变成各种武器的机关,中间镶有一圆形湖蓝晶石,这是马培煦熬了好几个夜晚赶工做的,还要用来作送给陆耀祖的生辰礼物的。
陆耀祖走进屋内,看到桌子上的弓弩,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中的酸楚又排山倒海般向他瞬间压了过来,在他眼中,眼前这个房间的时间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下午,那时马琉灰还在他身边,那时马培煦还将他当作大哥一样,他们三兄弟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就坐在那张现在放着弓弩的书桌旁,讨论着这武器还可以再加点什么能使它更完美,马培煦一事无成,胆子又小,但一个人无论再怎么不好,身上总会有至少一个的优点,而马培煦的优点大概就是手巧,一个大男人被说手巧,感觉像是在讥讽,但事实上马培煦做的这些机械武器很多时候连皇城转制作武器的天机府的府主都赞不绝口,实用,威力大,思绪回来,看着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的房间,那种物是人非的心酸心痛,让他根本喘不过气,身体一晃,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
陆耀祖不想哭,也不能哭,从小父亲就教导他铁血男儿绝不能轻易落泪,更不能一遇到困难挫折就放弃,他在那下面时曾发誓,一定要为马琉灰报仇,将那颗害死他的妖树连根拔起,不让它再去祸害其他人,不过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说要带着人回兴安岭去找那个地方,以其其格的性子必然会想尽办法来阻止他,她现在怀着身孕,身体上挺着大肚子已经很幸苦了,所以他也不好让她心理上太过忧心了,他的想法时,因为之前那个地方虽然和地图上标示的位置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一头一尾中间隔了好几个山头,但他总感觉,这两个表面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事实上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总觉得两者之间好像.......好像有什么联系,再加上那天为了躲避那些树枝,再加上后头还有那些血尸,再加上马琉灰的死,让他有些自乱阵脚,基本一半以上都是在乱走,但那如果只是一普通的洞,里头的结构却很大很复杂,那种感觉,不太像是自然形成的,反而有点像是某个人刻意布置出来的,不过还好最后还是他眼尖发现一洞旁拐弯处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人通过的地洞,趁身后的那些树枝还没追上来,背着马培煦及时钻了进去,然后用那里头的一些碎石块将洞口堵上,不然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有命回来,那个地洞很明显是人工挖出来的,他想大概是那几个东洋人下来时挖的,土的痕迹还很新,那些东洋人应该不是跟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下去的,因为之前在上面,也没有任何有其他人在那里停留过的痕迹,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那几个东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是如果在去到林地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地洞,因为目前看来,从那个位置进去是最安全的,之前的冰缝,下去之后会遇到妖树还有那些血尸,走那条路分分钟出师未捷身先死。
“砰砰!”
一阵拍门声,打断陆耀祖的思绪,他起身,拉开门,看着端着托盘站在外头的其其格,连忙伸手将托盘接过,另一只手扶住其其格的腰,将她小心扶进屋内,“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我刚才吵醒你了?昨晚那么晚才睡,而且大着肚子,又被我那样抱着,肯定睡的很不舒服,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拿着粥,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怎么你总要亲自来?有时候,其实我有点觉得我给下面的钱给亏了,尤其是小红,我都.......”
“好了,跟小红没关系。”其其格笑着拍了拍陆耀祖的手背,然后走到屋内平常陆耀祖如果有什么比较急但又没做完的工作,得在书房吃饭时坐的圆桌前,拉着陆耀祖的手坐下,又拿过他还端在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她爹卧病在床,所以就跟我报了假回乡下去了,别的人,我也懒的吩咐了,反正也就几步路,一碗粥而已,这个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不用这么紧张,而且之前医师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我要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屋里,多走走对孕妇的身体健康有好处的,还有这粥是我昨晚吩咐于妈一早起来熬的,你给我乖乖吃完。”
陆耀祖看着面前热腾腾的肉粥,一笑,抬手,将其其格搭在桌子上微凉的小手握住,“我家丫头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知道我难受,特地煮好吃的哄我吗?”抬眼越过面前坐着的其其格看向她身后摆在桌子上的十字弩,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还带着丝悲凉,“知道我难受的话,你大概也知道培煦要离开这里的事了吧……我.......其实很想挽留他的.........但每次挽留的话到嘴边我就.........我就会想起琉灰死前的样子.........然后就说不出口了……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出息……第一次.......”垂头,握着其其格的手有些收紧。
“夫君,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你没跟他说吧?”其其格看着陆耀祖这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要离开,那种无助的样子,就觉得无比的心疼,看他这副样子和马培煦刚才的态度,其其格就知道陆耀祖肯定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陆耀祖握着自己的手的那只手,“你为什么不说?”见陆耀祖闻言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其其格以为是他忘记说了,连忙提醒道,“就是昨晚,你不是说那时马琉灰其实已经被感染,就算没有那棵妖树,也会异变成血尸,到时候你们根本不可能下的了手杀他,最后只能是他杀掉你们,你是为了保护马培煦才选择放弃马琉灰的,两兄弟至少要保住一个,你为什么不跟培煦解释清楚呢?也许你这么一说,他就能理解你了,就不走了。”
陆耀祖摇头,“要走的人你留不住,算了,他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走吗?虽然他不太想我去送他,但我还是想偷偷去,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其其格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粥碗摆到陆耀祖面前,“现在先把粥吃完。”
马培煦其实并没有决定好要走的时间,因为原本他以为要家里头那个顽固老爷子同意他离开,他至少还要忙上大半天,可没想到他一说陆耀祖已经同意他离开陆家,那老爷子就马上闭嘴,不再说什么了,他倒也省了些事,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和这些年存下的一些钱就出门去了码头,虽然再三推辞,说不用送了,可老爷子就是不肯,硬送他到码头,最后要不是他拦着,老爷子还想跟他一起上船,他知道自己这老爹嘴硬心软,表面上一路都在责备他,但其实字里行间都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马培煦收回思绪,站在船尾,用力的朝站在码头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视线模糊,眼眶湿润,半响,眼角一滴清泪滚落至下巴,他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更用力地招手,大声朝码头边站着的马家山喊,“爹,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儿子不孝,没能在你膝下好好孝顺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马家山不住的点头,抬手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泪水,这是这个永不服输的老人,第一次流下的眼泪,眼看着船慢慢驶离自己的视线,只能恋恋不舍的转身,正准备离开,却看见自己身后,陆耀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当家?你.........”看着陆耀祖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神,马家山知道,为马培煦的离开而难过的,不舍的,不只有他一个人。
在陆耀祖身后,吴知和垂眸看着手中的两张地图,一张是之前陆耀祖手里的老旧图纸,一张是陆耀祖凭着记忆,手绘出的有关那条冰缝的地形图,“所以我们要去这里先?可单凭这张地形图,根本没办法确认具体位置,兴安岭这么大,而你们当时又是因为被草原狼追而误打误撞才找到那个地方的,现在再想找恐怕有点困难,还有那个地洞的位置也是,耀祖,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其其格生产完之后,就出发,那地宫的事先放一放,我一定要为琉灰报仇!”陆耀祖拿过吴知和手中的图纸,看着上面的图画,垂在身侧的手捏拳又松开,“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