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金牌球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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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无量

车队继续在山路上辛苦地爬着,在午后稍过,一行人在山脚下看到半山腰平缓处,有数间连在一起木质架构的民房,这显然是一户人家的民房,半山腰就只有一户民房,再没有其它的了,其它的民房都扎在山脚下,林为民所讲的孤儿吴无涯,就住在半山腰上。方野仔细地看了半分钟,就对楚柔说,不错不错,那孩子的住所尽管孤单,可是气势上却有着一种俯看众生的味道。

渐行渐近,一行人就看见民房前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含笑着看着他们的渐近,含笑着向他们挥手,含笑着看着方野一行人下车,再含笑着与方野一行人一一打招呼,就像相熟朋友一样,大方得体,没有丝毫扭捏,方野与高遒包霹两人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光。

进了吴无涯的家,方野有点惊讶了,表面看起来破旧简陋,可是里面却干净坚固,方野随意瞄了几下,发现没有新鲜的打扫痕迹,显现这样的干净是一种习惯,并不是临时临急打扫出来的,于是方野再与高遒包霹两人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光。

更让所有人惊讶的是,今年刚过十六岁的吴无涯,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一样,已经事前准备好清甜的地方茶水,一下子驱散了所有人的疲惫,有车劳的疲惫,更有刚才在孤儿院所看到的疲惫……

在林为民与吴无涯一旁交流的时候,一行人就四处走走。

在一间四面通风但有数层鱼网圈围住的凉棚内,一群画眉与一群八哥在吵架,几十只竹鸡伸头看着几十只珠颈斑鸠互相梳理毛发,百多只鹌鹑安静窝在稻草坑内不声不响……一行人走到菜园,看到一条从旁边大山泉处引来的小溪,小溪旁边有很多菜,白菜油菜萝卜在地上展开大片的绿叶,青瓜丝瓜香瓜在栏棚下开着大片的花朵……一行人继续走,来到一个较大的饲养栏,同样看到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很多动物,一群在树上蹲着打盹的鸡,一群四处溜达着的鸭,一群在小溪里洗澡的鹅,还有两只鸬鹚伸长脖子看着一个大约几平方米的小水塘,可惜的是小水塘水面上铺着整齐密麻的竹条,偶尔有几个像乌龟的家伙从竹条空缝处伸出头来,小眼睛瞪着伸长脖子守候的鸬鹚,仿佛在讥笑两个长颈家伙。此外,在一片树荫下躺着数头纳凉的大肥猪,另一片树荫下有几条狗不停地在阴影处走来走去,像是散步又像是巡逻,看到有人来了,只是汪汪几下就继续走来走去……

一行人走到后院,看见两棵松树间吊着一个大沙袋,沙袋下方有一片深深的踩印,赵磊就站在踩印上,一记直拳过去,沙袋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有点快乐的样子;赵磊脸上的表情也轻微地晃了一下,有点痛苦的样子,惹得大家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在一棵松树下,搁着两个负重绑腿,绑腿还有一片汗水的痕迹,显然被人刚搁下不久;另外一棵松树下,摆着两个15KG的哑铃,哑铃比较光鲜,一丝铁锈也没有,显然也是常训练的。赵磊就分别试几下,只是几下,赵磊的脸就红了,又爆发一阵善意的笑声……

一行人走了一圈,就转到一间小书房,小书房比较简陋,只有一个书架两张有些年代的桌子和椅子。书架上面装满了新书旧书,这些书大部份是林为民送过来的,有一些是吴无涯自购的,大家就饶有兴趣地抽几本书来看看。

方野也抽出一本《论语》,发现竟然是他编纂的《论语》,这本《论语》有点破旧起毛了,显然是经常翻阅,在扉页处方野曾写下“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句话,可是方野发现这话下面加了一句笔力遒劲的话:为中华之腾飞而读书——吴无涯。方野注视这句话好几秒钟,手指滑过这句话,似乎有一股力量从字上传到方野的手指,再传到方野的心坎。

片刻,方野移步向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桌面还有纸、笔、墨、砚,纸是普通报纸,上面有数行透出柳体味道的字迹,字好像刚写不久,还散发出墨汁的清香;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半新旧的电脑,电脑显示屏上方还贴着楚柔的字迹:天行健,我辈当自强不息——方楚赠!随后方野发现光驱是新的,音箱也是新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本英语口语教程,几张口语VCD,其它的影碟歌碟之类方野没有发现……

最后,一行人来到吴无涯的卧室,只发现一张床,一个木枕,一张叠得有棱角的薄被,还有一个简易开放衣柜,衣柜内挂着数套干净的衣服,但都是半新旧的。

只在卧室内呆了数分钟,一行人便往大厅走去,正好遇到林为民与吴无涯,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一看到方野等人,吴无涯就微笑着依次向庵主、高遒、方野、包霹等人行礼,再向楚柔、苏晓、赵磊及林为民的数个司机打招呼,最后吴无涯打趣着对大家说,刚才喝了粗茶,淡饭也要准备了,不过,淡饭希望大家一起动手,要不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个小时后,赵磊摸着滚圆的肚皮对方野说,尽管没有酒,但这顿饭是他来华南这么多年以来吃得最爽的一次,越吃越想吃,这顿饭如果在星河酒店,不掏出三十张老人头,绝对吃不到。这餐饭赵磊咬了三条青瓜,啃了两只鹌鹑,嚼了一只珠颈斑鸠,吞了半只竹鸡,还喝了两大海碗一只五斤重的水鱼汤……

又半个小时后,方野与高遒林为民等人站在山腰处一棵高大挺拔、枝叶茂盛青松下,遥望山上连绵不绝的草木,华彩光辉;俯瞰山下鳞次栉比的民房,苍凉破旧。

“老林,吴无涯没有电话吧?”方野迎着山风问。

“没有!”林为民马上回答,稍稍思索一下,便对方野说,“他在山腰处就听到车声,他知道我来了,就事前烧好了泉水,他也知道我们去看了小城里的孤儿院,并且知道他这里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站。再说,这里平时根本没有车上来。”

“很好!”方野脸上涌起欣喜的表情,“像吴无涯这样的孩子,在三万六名孤儿当中,有多少个?”

“像他这样的孩子,很少,很少!”林为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有多少个?”一旁的包霹追问了一句。

“五个!”林为民加重了语气,又加了一句,“不超过五个!”

“啊?”方野叫起来,高遒也叫起来。

“咳,咳,是不是很少?”林为民低下头。

“不,很多了,已经超出我的想像了,我以为一两个。”方野兴奋起来,高遒也兴奋起来。

不理睬林为民的惊讶,方野对高遒说:“我准备慢慢退下来,让陈兵顶上,陈兵现在的杆数说得过去了,也非常稳定,上边也应该不会说什么了。”

“行!”高遒笑着说,“上边我活动沟通一下,下边我和公关公司关照一声,你淡出的新闻,他们知道怎么操作的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方野也笑着说,“楚伯父那间半工半读学校已经建好了,办学牌照也弄下来了,老师也差不多找到了。岳沉教授说一定过来帮忙,还有他的一些弟子,也报了名闹着要来,说要研究一个叫‘四书五经智慧与炎黄子孙成长’的科研项目。”

“那就最好不过了!”高遒惊讶起来,“你的行动也蛮快的。”

“不快,还是有点慢,”方野似乎有点不满的样子,“师资这块还有人加入,也就是我那三个跑新加坡、日本、德国的师兄回来了,前段时间听到这个事儿,他们三个就嚷着要来学校修行几年,他们绘制唐卡的技巧与语言运用的能力,比我还厉害。”

“方野,你过谦了,”高遒说,“不过,你的三个师兄可不简单,差不多圆满了吧?”

“差一点,他们就差学校修行这几年!”

高遒便笑起来,林为民包霹赵磊都跟着笑起来,他们三个都知道方野与高遒说的是什么,这是“薪火相传”基金会今年刚点燃的大火,同时相信未来,将有更多的人加入,把这火烧得更加旺。

“这可是一件大功德!”林为民笑着说,“对了,要不我现在和吴无涯说说,看看他的想法。”

随后林为民离开了,一直不说话的赵磊就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猜吴无涯高兴得要命,肯定一周就来学校报道,你们说会不会?”

“不会,我估计他一个月。”包霹说,随后望向高遒方野。

“我估计三个月。”方野说,微笑着。

“我也是这样认为。”高遒也微笑着说。

在四人说话的时候,林为民与吴无涯走过来,后边跟着庵主苏晓楚柔等人,所有人站在这棵高大挺拔、枝叶茂盛的青松下,任凭山风猎猎地吹,但所有人都站得很稳,就如旁边的青松。

吴无涯的眼睛一直闪烁着晶莹,哽咽的嗓音表达出浓浓的谢意,所有人都微笑着,注视着,倾听着。最后,吴无涯的嗓音不再哽咽了,变得平静且有力量,即使是猎猎山风,吹不散,也吹不乱。

“在去学校之前,我要去看看一些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他们住得比较散,有的住在乡里,有的住在镇里,有的住在县里……没有他们,我可能走不到今天;我还要回孤儿院一趟,我想领几个相对懂事的兄弟姐妹回来,和他们生活一排时间,等他们熟悉这片地方后,我再去学校报到;……做完这些,大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车队渐行,吴无涯就站在门前,向车队拼命挥手,车队的人也向吴无涯的眼泪挥手;车队渐远,吴无涯走到山腰的显眼处,用不停擦拭过眼泪的手,向车队拼命挥手,拼命挥手……

楚柔不时回头张望,望着吴无涯慢慢从大到小,再从小到无,到消失在山路间,眼里便渗出两行热泪,朦胧了天地,朦胧了人间,朦胧了身边人,可是身边人不朦胧,还把楚柔轻轻地搂过来,两张干净的纸巾,擦拭着楚柔眼角、脸庞的泪水,轻轻地,轻轻地。

“前年这孩子,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今年……”楚柔靠在方野肩上,哽咽着,“方野,我……我们做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就一件小事。”方野温柔地擦拭着楚柔下额的泪水,“别这样,这样就不好看了!”

“什么小事?就一件大事!”楚柔不哽咽了,眼睛亮了起来,牢牢地注视着方野。

“真是一件小事,我们只是牵了这些孩子一把而已,老高也曾经牵过我一把,这事你是清楚的。”方野平静地说,看着楚柔点头,又继续说,“吴无涯不错,还有上午看的四个孩子,也不错,还有老林所说的五百多孩子,应该都不错,估计他们都做好了准备。”

“做好了准备?”楚柔眼睛亮了一下。

“是的!可能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悄悄地做好了准备,有准备的人总比没准备的人获得更多的机会。”方野依然平静地说。

看着楚柔若有所思的样子,方野继续说:“今天庵主说的早悟与晚悟,我是持中立态度的,毕竟庵主想表达的是看法,而我们想表达的是做法。现在我们只能对早悟的孩子伸出手,我们还没有能力对晚悟的孩子伸出手,毕竟我们已经提供他们悟的途径了,或许这种途径还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不过目前来说,我们只能做到这一点。”

“方野,我们能做到今天这一点,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楚柔的眼神更亮了,随后脸上掠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润,“你说庵主的看法,其实,我心里是认同的。不过,我想远一点,我希望那些小家伙尽快起跑,尽快向吴无涯这样的孩子靠拢。”

“呵呵,我也想啊,我也希望那些小家伙尽快起跑,或许他们跑起来,就不需要我们伸手了,可能有其它的人过来伸手。”方野笑得非常灿烂,“借用一句谚语说,这世间,对于有准备的人并不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