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戏称亦飞为“王总”,亦飞笑而不语。张亮说:“亦飞你自从加入了‘天方公司’之后,我们就基本看不到你了。”吴辉补充道:“以前你也看不到好不?”张亮说:“现在有时候都夜不归宿。”亦飞笑着说:“关键是刚开始事特别多。”张亮走过来拍了拍亦飞的肩膀,低声说:“最近周宏文一直都没说过话。”亦飞说:“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啊。”张亮说:“最近和以往不一样。”亦飞问:“怎么不一样?”张亮说:“他脸上有种淡淡的忧伤。”亦飞“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观察人观察到骨子里去了啊。”张亮说:“别笑。真的,腾飞给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的,这几天你不在的时候,经常靠着墙发呆。”亦飞笑着说:“他可是惜时如金得打游戏啊,哪有时间发呆。”张亮说:“所以这太奇怪了啊。”亦飞说:“难道他补考又没有过?”张亮挤了挤眼睛,说:“难说。”亦飞耸了耸肩,说:“你们都跟他聊了没有。”
“我们都想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张亮摇了摇头,说,“他一句话也不说。”亦飞惊讶地瞥了一眼靠着墙看电脑屏幕的周宏文,说:“好,我试着跟他聊聊。”张亮说:“嗯……我们几个都和他聊过了……他什么也不肯说,腾飞认为这件事很严重,要是你也问不出来什么,腾飞就要给导员汇报了。”亦飞点了点头。
张亮走后,亦飞给周宏文发了个消息问:“宏文,你最近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周宏文回复道:“我没事,祝你们的公司越来越好。”亦飞回复道:“你有什么问题,给我们说就行。”然而亦飞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复。申腾飞使了个眼色问亦飞情况怎样,亦飞摇了摇头,申腾飞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自己知道了。亦飞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周宏文,发现他的确有些颓唐,眼睑处黑黑的,好像不久前刚哭过,他的头发蓬乱无比,在灯光下显得油光发亮,显然是好久都没有打理过了。亦飞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在大创基地投入的精力太多,以至于连舍友的变化都没有发现,随即摇了摇头,又想到自己有个文件要看,便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当一个人忙碌到极致的时候,他会出现无意识状态。“这是种危险的状态。”王静警告辰逸。“怎么了?”辰逸扭了扭腰,吃痛叫了一声,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腰疼得不行。”王静担心地说:“你一整天坐着,腰能不疼吗?”辰逸说:“我以前也一直坐着啊。”王静说:“以前你哪里一直坐着,你看一会儿书就去窗前站一会儿看看外面的风景。”辰逸惊讶地问:“是吗?”王静说:“你看你最近老是丢三落四的。昨天叫你给我买纸巾,你路上问了三遍,回来的时候却没有买。”“静姐,真不好意思,我吃晚饭给忘了。”辰逸不好意思地说。
这种高度专注的忙碌的确是危险的,至少对于辰逸而言。前几天,他站在一个同年级的同学面前,一时想不起人家的名字了,让场面变得十足尴尬。他满脑子都在构思每天的文章,甚至搞得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有一天晚上,辰逸在主道上走着,心中不断地推敲着刚刚发布的文章一字一句,突然他听见一个声音叫道:“李辰逸。”他回头一看没有人,再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女生笑着看着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吻,他刚要仔细分辨女生的脸,女生却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若是在往常,席卷而来的幻想就会控制辰逸的思绪,但那时,辰逸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走着。第二天,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孩,蓦然间他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但却又想不起来了。那个女孩给辰逸笑了笑,辰逸回之以迷茫的眼神,女孩便飞也似的跑开了。“怪哉!怪哉!”辰逸在心里叹着,却丝毫想不起那就是昨夜吻她的女孩。事实上,昨夜辰逸回到宿舍后压根再也没有想起这事,只是把它当做无数个绮丽的梦中最真实的一个罢了。
最让辰逸烦躁的莫过于夜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汹涌磅礴的意识就像无数条溪流一样一齐注入辰逸的脑海,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堆堆文字腾云驾雾飞过,几幅自动生成的画面飘然而过,也唯有此时,辰逸对人的大脑叹为观止。让他最为惊叹的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大脑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但是那些意识流却像顽皮的孩子不断地蹦出来捣乱,扯出来一些陈年旧事,拉出来几幅虚无缥缈的画卷,紧接着他的耳边又似乎响起一些熟悉的声音,或者突然闻到一些并不真实存在的气味。这真是个怪事。辰逸知道自己的大脑在欺骗自己而他自己又束手无策,这让他成了大脑的奴隶。辰逸平躺了一会,又侧躺着,过一会儿又平躺着,他恨恨地咒骂着脑海中的那些意识,最终只得听之任之。无数的思想意识就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把辰逸置于近乎崩溃的边缘。许久以前,辰逸还经常和自己的大脑玩这么一个游戏,他闭上眼睛,先驱除掉所有的意识,然后静静地等待、捕捉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意识,他可以等待很久。而现在,任凭他深呼吸让自己臻于平静也无济于事,意识像可怖的丧尸一样拥上门来。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无计可施的辰逸来找我,想让我拯救他那曾经让他引以为豪如今却让他饱受摧残的大脑。辰逸说,自己以前倒床就睡,只是最近才遇到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我笑了笑说,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太累了。辰逸皱眉问道,累应该马上就睡着啊。我问他,你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他说,那一个个意识先是像飘在海上的冰块一样互相碰撞着,后来不知为何就凝成了一张大网,最后我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沉沉睡去。我笑着说,你没有注意道你的感觉仍然固执地在感知你的那些意识吗?你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你的大脑还在不停地思考,甚至寻找合适的句子来形容它。辰逸疲倦地笑了笑说,可能因为我把白天的思考也带进了夜里。我笑着说,要多注意休息,“强弓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