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亦飞和致远在“安琪”干了半年多了,算是一个老员工了。王辉给两人升职为“小组长”,负责盯段和协调秩序。说起来,“安琪”的员工还真不少,但不到一个月,就会增加很多新面孔,同时再也找不到很多老面孔了。店长本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求前来面试者必须工作三个月以上,没想到员工流失更加严重了,王辉只好暂时恢复了旧秩序:工作一个月以上者可面试。
有一段时间,张亮叫嚷着自己也要去“安琪”赚到钱,亦飞告诉他,要干就尽量时间长一点。张亮说,没问题。亦飞把张亮引荐进去没有两周,张亮就以工作太累为由辞职了,辞职前还跟店长吵了一架。店长拿出张亮之前填的合同书摔在桌子上,气愤地说,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张亮则一直口中重复着,在这里做兼职,太影响我学习了,我是学生会的成员,我还参加了很多社团,时间根本用不过来。店长说,当时面试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平衡好,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张亮只是重复着刚才说的话。争执的最终结果是,店长一怒之下撕了合同书,憋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张亮,你可以走了。”张亮走了后的几天,可怜的亦飞忍受了店长未息的余怒,不过后来作为补偿,店长在当月的员工大会上多给了亦飞些奖金。
在这段时间里,变化最大的要数何雷了。说起何雷,连店长都频频点头称赞。何雷在“安琪”大受欢迎要归功于他“倾听者”的性格,对于这点,致远一点也不否认。刚开始的时候,其他员工都认为何雷家境富裕,故意敬而远之。后来,何雷经常去内场帮忙,马上和内场的阿姨们打成了一片。碗间阿姨经常给何雷抱怨,自己儿子不听话,不喜欢读书,整天调皮捣蛋。何雷总是大言不惭地说,对待孩子就应该严格一点,还不惜拿出自己的某些“光荣事迹”来说服阿姨。内场大厨和何雷关系也不错,他喜欢称何雷为“雷哥”,何雷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大厨比自己大十来岁,所以也回敬他“龙哥”。在内场建立了朋友圈之后,何雷马上将他的影响扩散到了外场--这必须提起那个月的员工大会,何雷凭着内场的影响获得当月的优秀员工的称号,这让外场员工大跌眼镜的同时又产生了好奇。此后,何雷的交友大业便水到渠成了。致远称何雷为“破坏者”,何雷得意地笑笑。不过,何雷经常提过十分感谢致远让他来“安琪”做兼职,尽管挣了几个小钱之后,他花起钱来更加没有节制了,但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路:钱不是好挣的--这倒要归功于内场阿姨的故事,什么找三份工作不休息的赚钱啊,什么掌柜的工地上干活给搞成残废啊,什么自己村里的小伙子出去打工音信全无啊。这些在阿姨口中平淡讲出的故事对于何雷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影响,这让他开始意识到原来在自己花天酒地的同时有另一批人正在食不果腹。何况阿姨还言传身教,每天只吃一包面包。何雷每次同情地把自己的饭分给阿姨一些,但是阿姨总是谢绝。何雷总是震惊地告诉致远:“没想到我就想社会的渣滓,世界的败类一样活着,我要改变自己。”出人意料的是,沉重和深刻的反思之后迎来的不是严于律己的沉淀,而是更加放纵地游戏人间,随之而来又是更加深刻的反思。致远总是嘲笑他:“我宁可你没有感受到这些。”何雷却摇摇头,为自己开脱:“我在餐厅越有服务意识--你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是一个‘视顾客为上帝’的服务员,我在学校就越要加倍补偿自己。”致远骂道:“你他妈这段时间都换了四个女朋友了。”何雷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是混蛋,但我为上帝服务。”
亦飞当服务员时的表现无可指摘的话,但他做“小组长”却又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王辉屡次提醒他作为领导不可“事必躬亲”,要学会指挥人,但亦飞总是学不会。王辉一眼就看出亦飞的症结所在:服务意识太强,导致领导意识太弱。亦飞从小到大就没有担任过任何班干部,而对于父母又是言听计从,根本没有锻炼领导才能的机会。王辉说,你可以是一个完美的士兵,但却是一个绝对失败的将军。亦飞表示会用心学习,王辉也给了他很多机会,比如说让他主持员工大会,给新员工培训,这样一来二去,再加上王辉的言传身教,亦飞学到不少领导艺术。
如果说何雷的改变表现在外,那么亦飞的改变在内。致远说,亦飞的气质变了。亦飞也能感觉到自己突然变得自信了,这种自信不是以前那种空虚、一击即破的自信,而是有了资本的自信。
亦飞给致远讲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那是在高中的时候,亦飞和一个朋友因为一件小事,起了争执。起因已经忘记了。当时,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他朋友扯着亦飞的胸前的衣服,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有什么资本?你有什么资本?”亦飞怯懦地往后退着,但他朋友步步紧逼把他逼到墙角冷漠地问道:“你有什么资本?你有什么资本?”亦飞妥协了,他知道自己不仅没有资本,更没有什么能力,可以说是一无所长,一无是处。那时候的亦飞很自卑,自卑到看见漂亮的女生吓得不敢抬起头来。但是亦飞记住这个问题:“你有什么资本?”坦白的说,亦飞自知现在仍然没有什么资本,但有一件事改变了,那就是自信。
致远问亦飞:“这学期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学期学校有几个新社团的名额,我想创建一个社团。”亦飞的眼睛中流露出向往的神情,笑着说,“还有我想搞一搞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