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宝齐篇古又看了看明军的战阵,撇了撇嘴,他不得不承认明军的悍勇,本来悍勇这样的词汇只会描述他们女真铁骑,可现在他们却手握明军的拒马长枪来抵抗明军的进攻。他只所以这样布防也是看到以前他们的铁骑遇到这样恶毒的拒马也是一愁莫展,今天他也想让明军尝尝味道。他认为面对他精心的布防,明军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用火铳攒射,这个好办,把藤牌一层层架设起来耗费时间好了。二是明军尝试攻击其他几个比较容易突破的地点,这个也不怕,他锡宝齐篇古已经研究这里的地形超过两个月,并且都有应对之法。
得意的笑容从锡宝齐篇古消瘦的脸上浮现出来,利用明军武将贪功心切的心理设下埋伏,把对手的步兵诱离了火炮支援。仔细研究过地形后,利用一个时辰,如果不是叶三行动太快,原本计划中还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完成部署,最后凭借缴获的重型守城弩机,形成远程打击火力,在这样的优势下形成坚不可摧的防线,叶三还不败,那也太悲催了。
锡宝齐篇古笑得很得意,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得意的理由。虽然消灭叶三的孤岛海盗军团迟了一些,但是辽南的问题还是被他锡宝齐篇古解决了,而且这些悍勇的明朝士兵或许还能收为己用。他锡宝齐篇古并不稀罕叶三这样贪功冒进的庸将,但叶三手下的这些士兵可是非常有战斗力的,锡宝齐篇古很希望能设法加以利用。
“嘿嘿,不知道对面的叶三现在应该是个什么表情,一定是悔恨交加吧?悔恨自己贪功心切,悔恨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悔恨自己进入不熟悉的战场吧。”锡宝齐篇古很遗憾自己看不到叶三的表情。
现在叶三脸上的表情确实很复杂,看到女真军第一排弩箭射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看清对面女真军的部署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但是叶三却是心潮澎湃,胸口始终翻腾着一种难言的阵痛。叶三自打第一眼看到锡宝齐篇古军团的那一刻,就发出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他用只能让身边周围几个嫡系将领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悍勇无敌的锡宝齐篇古军团完了。虽然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身边的几个嫡系将领都愣住了,他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一场不知道胜败的恶战即将开始,大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看不懂,不明白,总得事实说明一切吧?连成一片的拒马后,女真士兵正拼命地用绞盘给弩机上弦,明军将领都很清楚重型城防弩机的威力,可以说明军战兵身上的铁甲在这种威力的弩箭下根本就失去了防御能力。当第一排弩箭攒射而来的时候,明军战兵就被击倒了十余人,但身后的号声不绝,悍勇的后排战兵似乎对前面战兵的瞬间阵亡根本熟视无睹,很快紧跑两步补充到位,然后就倒在敌军的第二次攒射中,后排又快速上前补位,去迎接敌军的第三次攒射。
孤岛军团二营二纵队三百名长枪兵,转眼就倒下了五十多人,但他们也前进到了拒马前,长枪兵把总一声大喊:“过!烤肉串!”把总在训练中总是把长枪突刺人体喊成烤肉串。架在拒马上的二十根拒马长枪一起刺过来,虽然突刺的速度不是很快,但第一排的二十名长枪兵还是有一半被刺中了,拒马长枪轻易地撕裂了他们身上的铁甲,绞入躯干和内脏。这些被重伤垂死的悍勇士兵在剧痛中本能扔下手中的长枪,纷纷抱住捅入自己身体的枪杆。后排的明军则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们,把手中的枪刃全力向前方乱戳过去,顿时拒马后面也响起大片地惨叫声。那些站在拒马后面的女真士兵有很多是负责架设藤牌的,这些士兵在战前被告知,明军冲击的第一时刻会把火铳手调上来,所以他们必须立刻用藤牌掩护身后的弩机手。但现在他们却遇上了直接冲过来的长枪兵,这些站在拒马后的女真士兵首当其冲被攒成了烤肉串。不等惨叫声停歇,第三排的明军也纷纷挤到了拒马边,一个个把长枪举过头顶,尽力地向对面扎去。这次轮到那些手握拒马长枪的女真士兵倒霉了,他们中有很多人还来不及从垂死的明军身上拔出拒马长枪,就被乱扎乱戳过来的长枪捅死。有几个虽然已经拔回了拒马长枪,但过长的丈二长枪不如明军的长枪灵活,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拒马长枪在拒马上驾好,就纷纷被明军第二排,第三排的长枪突刺刺中。
充善和锡宝齐篇古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惨烈地肉搏战,明军部署在官道上的那个纵队,就那样悍勇地,直愣愣地扑上来,现在两军总共数百人就挤在狭窄的官道上,隔着一道拒马进行疯狂地对刺。锡宝齐篇古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了,拥在拒马前的明军战兵拼命地往前挤,竭力把手中的一丈长枪戳过来,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根本看不见对手,因为视野都被自己的同伴挡住了,但他们还是在拼命寻找空隙,迫不及待地把长枪捅过去。连成一片的拒马同样阻止了女真军白刃短兵地逆袭,一时间拒马上方来回吞吐着无数杆长枪,它们在空中划出密集的银色轨迹,把对面的女真战兵扎得叫苦连天,哭爹喊娘连连后退。
战线上响彻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长枪扎入肉体的沉闷声连连不绝,同时还伴随着明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叫声:“烤肉串啊烤肉串!”官道两翼的女真军纷纷侧目看向官道中央,目光在激战中摇摆不定,但他们对面的明军一纵队和三纵队则一直处于防御状态。虽然官道上惨烈地嚎叫声入耳,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分心去看眼前的战况,每个士兵头盔和面具的缝隙中都射出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这目光让他们对面的敌人感到身上阵阵发冷,尤其是面对过这样场面的老兵们。
叶三身边的嫡系将领在观战,都面色凝重,汪直的脸上也非常难看。叶三原本下令让战斗力较强的孤岛野战一营为后队,结果他看到金州军在后面,就自作主张地让金州军押后了。没有部署有战斗力的后卫部队就等于没有后卫,现在叶三根本没有时间去责备他,但汪直心虚地一直感到不妙,见到叶三就躲得远远的。刚才隐隐约约听到叶三说完那句若有所思的话后,汪直还是忍不住好奇,便跑过来问道:“叶阁老何处此言?”
当时叶三就是随口一说,见汪直追根问底,便回答道:“汪公公明鉴,女真军凭借的不过是一时的悍勇罢了,现在女真人悍勇之气已去,又有何惧哉?”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更让汪直听得大惑不解,他挠挠头又追问道:“女真军悍勇之气已去?叶阁老这是什么意思啊?”此时叶三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到二营二纵队迎着枪林正步前进,以阵亡三成的代价去硬抢拒马战线后,叶三扫了一眼对面的锡宝齐篇古军团,神色复杂地摇摇头道:“我本以为锡宝齐篇古军团还敢于我军白刃交锋的,没想到既然锡宝齐篇古军团来了那么多人,当然应该在官道正面设伏。虽然不可能偷袭得逞,但总有机会抢先一步击溃我军的先头部队。或者猛攻我军中路,这也是可取之道,夫战,悍勇之气也!且悍勇为军魂,胆怯则士堕矣。”
这次叶三行军采用的是警戒推进模式,官道两侧数里内搜索队密布,秘密隐藏着的女真军不动则已,只要大举进入明军十里范围内就会立刻被搜索队发现,所以他们想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那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叶三注意到锡宝齐篇古军团,如果以他们在南关战役上的悍勇和骄狂,肯定会堂堂正正地出击,一举把明军扫平。但现在叶三看到女真军依托拒马防守,并想利用弩机击退明军,以便把战斗拖入持久战后,叶三就彻底地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