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在西官厅和他的心腹手下群策群力,商讨着怎样把定王朱祁镛上绝路。叶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众臣各抒己见。与此同时,定王朱祁镛也在寻找出路,不仅如此,朱祁镛还在寻思,这次灭了明军十几个骑兵巡检,虽然出现的危险和王巡按的关系不大,也难保证这个王巡按派过来的小人没有问题,比如贪财贪色或者贪图其他东西,卖主求荣。朱祁镛想了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和这个小人物过多计较,便冷冷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使者一眼,不再说话。
众人打扫完战场,然后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重新上路。不久之后,车队转过前面的一条岔路,军师和那太监求见定王说有要事相商,定王便让他们上了自己的马车。
二人上了马车,对视了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军师说道:“微臣有句话要进谏王爷。”朱祁镛疑惑地看着他们:“有什么话?说!”军师道:“咱们京师之行要马上终止,微臣觉得咱们应该找个隐秘的地方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朱祁镛一愣:“本王如果不去京师,那么朝廷里支持本王的人不寒心吗?还怎么继承祖宗大业?”朱祁镛眉头紧锁。
军师继续说道:“咱们原定方略是秘密进京,联络地方上的军队和朝廷里支持咱们的大臣、皇族贵胄,那样才有希望推翻权臣叶三的统治。可现在,咱们这几天总是遇到盘查的军丁官役,显然咱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朝廷里的权臣对咱们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就像咱们今天走的这条路,如此偏僻,却依然遇到了巡检,微臣担心,咱们根本过不了开封府的关口。”
朱祁镛沉吟道:“现在只有依靠王巡按和他联络的两府地方军队,秘密进京后再依靠旧党和王公贵戚,如何避风头?”那心腹太监小心地道:“王爷,要是等拥护咱们的军队汇合了,京师方面也许会调动军队攻打,只要他们调来西大营,那么两府的地方军队恐怕会一触即溃。”朱祁镛:“咱们既然起兵,就要打着天子的旗号,如果他们敢公然调军开战,那和谋逆有什么区别?”军师进言道:“他们要开战,只要用清君侧的名义即可。”
朱祁镛默然,很显然此去京师凶多吉少。军师继续道:“所以微臣建议王爷暂时放弃去京师的路线,避避风头,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此危急时刻,四面埋伏,天罗地网都在等着咱们,咱们犯不着自动送上门去。不如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待时机。王爷不仅是皇家近亲血脉,又有众多大臣支持,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登上帝位的机会!微臣左思右想,现在完全不是登基的最佳时机。”
朱祁镛听罢神色突然一凛:“如今权臣当道,大明社稷岌岌可危,本王身为皇家血脉,不去京师以正皇权,却躲起来避风头,今后本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现在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险,本王都要试一试,虽死无憾!”两人听罢,不知如何如何应答。过了一会儿,二人下了朱祁镛的马车,他们私下商议,心腹太监忧心地道:“王爷不听劝诫如何是好?”军师低声道:“王爷心思缜密,在这个年龄实属难能可贵,但是疑心太重,疑心重也就罢了,还有点刚愎自用,不分场合地自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太监急忙打断军师的话:“咱们在这里私下说王爷的坏话不太好吧?”军师正然道:“当着王爷的面我也敢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拿得起放的下,审时度势,如果形势有利,便要震慑四方。如果形势不利,便要卧薪藏胆,避避风头有何不可?只要有朝一日得以翻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太监道:“话虽如此,王爷却是皇家血脉,咱家认为,咱们应该先去西北,拉拢一些地方军阀,招安一些农民起义军,等待时机便祭起天子大旗,打进京师,这样才能恢复我大明正统。”军师听罢冷冷地道:“咱们手里没有刀枪,就别只想着和别人讲道理!此去京师,是自投罗网于事无补,如果王爷执意要去,我们就用兵谏,先把王爷强行送到西北避避风头再说。”
“兵谏?”心腹太监吓了一跳:“军师,咱们可得想清楚了,如果咱们敢用刀兵威胁王爷,就算将来成事,恐怕咱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军师冷冷地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何必去计较个人的性命?事已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今天我们杀了一队巡检骑兵,虽然无人逃走报信,但他们久未归营,敌人定然会加派人手前来搜寻。我们如果不当机立断,在这偏僻,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是我们葬身之地!”
当朱祁镛再次从光线暗淡的马车里挑开车帘的时候,发现夕阳转到了前行的方向,他顿时一怔,忙唤道:“来人!”一个骑马的侍卫策马靠近:“王爷有何吩咐?”朱祁镛左右看了看,发现骑马的或赶车的都默默低头前行,他嗅出了气氛好像有点异常:“为什么不向北行进了?”侍卫道:“回王爷话,军师下令属下等西行。”朱祁镛皱眉道:“把军师给本王叫来。”
军师和那太监二人走到定王面前称呼了一声王爷,便躬身而立、等朱祁镛又问了一遍行进的方向,军师才道:“是微臣叫大伙向西走的,我们不能再去京师了。”
“什么?”朱祁镛因为怒气突生,脸色浮现出一种病态的酡红,他指着军师道:“本王说过不去京师了吗?谁给你的权力改变方向的?”那太监低下脑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军师则抬头正然道:“王爷,且听微臣进谏,此时去京师依然无路,就算改变方向西行,能不能走出河南也是未知之数,我们完全没有犹豫的余地了。一个月前我们得到朝廷旧党送来的信息,抢先动身,这才逃过一劫。如今朝廷里肯定已经查到了我们动身的时间,依此就能推断出我们大概的位置。在权臣一党还没有来得及针对开封府附近布置更严密搜捕的时候,我们应该及早抢得先机,果断西行!这才是唯一的办法啊!王爷三思!”
朱祁镛冷冷地道:“西行?不去京师,不就是放弃了皇帝大位的争夺吗?权臣找不到本王,就可以继续拥戴昏君把持朝政。忠良之臣找不到本王,就束手无策了啊!这跟权臣杀了本王有何异同?”军师急道:“当然不同!王爷有皇族近亲血脉,只要活着,就随时可以继位。王爷可以参照我大明先帝英宗的事迹,忍辱负重,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朱祁镛平时最不齿的就是英宗朱祁镇被俘后又混上王位的事儿,现在军师要他向朱祁镇学习,他当然不干:“本王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学他懦弱逃跑!不必多说,马上掉头去京师!派人通知王巡按,速速联络地方将士护驾。”
“王爷!”军师突然跪倒在车前,一脸至诚地道:“微臣忠心耿耿,全是为了王爷的安危如果王爷认为微臣有错,请王爷先杀了微臣再调头。”
“王爷”众人一起跪倒在地。朱祁镛见状愕然道:“你们敢不听本王的?是要造反吗?”军师道:“微臣等只是进谏,如果王爷认为微臣等不忠,只需要一句话!”朱祁镛心下一冷,神情复杂地看着军师。他并不怀疑军师的忠心,但是这个人实在胆大妄为,竟然胁迫他!朱祁镛不敢杀军师,在危难关头,如果动不动就把嫡系心腹杀了,那么谁来约束下属?说不定下边的人为了私利,把老子卖了也说不定!
僵持了一会儿,朱祁镛终于冷冷地道:“继续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