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州新军不断后撤,叶三做出了判断,这一仗胜算很小。再下令后撤吗?在这个时候,两军瞬息之间就要接敌了,再后撤就意味着被追歼,时间太短,想要保持建制和队形后撤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溃败。叶三立刻传令:“传令!各部将领准备率军迎敌,退后者格杀勿论!”
叶三拔出长剑,指向敌阵:“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兄弟们!跟本督杀啊!”喊罢带领亲兵冲出了阵线,徐玉英紧跟着叶三身后冲了出去。叶三刚开始冲在最前面,等身后的将士都冲上来,他便慢下脚步,心道现在老子是全军统帅,冲在前面当炮灰,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做做样子,鼓动一下士气,做个表率就行了。
但是叶三很快就感觉情况大大的不妙,人群太他妈密了,冲出来容易,想回去就难了,不被撞倒就不错了。刚才他没想到这一点,一直在担心众军受不了死亡的压力,丢下兵器就跑。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虽然军队里一直在灌输军纪意识,但是一群新兵会怎样,在战场上很难断定。再说一触即溃的情况,明军又不是第一次。显然温州大营的整体情况总的来说还可以,军队并没有溃散,而是迎了上去。两军前锋很快短兵相接,刀枪见红,箭矢飞舞。一杀起来,血肉纷飞,十分疯狂,不管你是哭也好,喊也好,叫亲爹都没有用,刀枪见人就砍就捅,而且人群密集,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杀不了别人,别人就杀你。有人开始尿裤子了,满脸都是血迹眼泪鼻涕。这不是夸张,是叶三亲眼看见的,脑袋在地上乱滚,胆子小的,牙关哆嗦得直响。
叶三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回顾四周时,身边的侍卫亲兵都被挤散了,只有徐玉英握着樱枪站在他身后。叶三感叹,用人最重要的不是才能,而是忠诚,最需要的时候一定会意识这点。
“玉英,你赶快寻找叶孤城,让他带领骑兵营和弓箭手后撤过河,必要的时候掩护全军撤离战场。”
“大人,我走了,你怎么办?谁来保护大人?”徐玉英不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叶三。
“我没事,看样子我们支持不了多久,在撤离战场的时候不能没有人掩护,掩护众军撤离的重任就交给你和叶孤城了,快去!晚了黄瓜菜都凉了。”
“大人保重,玉英去了。”
此时叶三前面的人已经死完了,地上软绵绵的全是尸体,敌兵的兵器上鲜血直滴,叶三忍不住眼红了,紧紧握着剑柄,手心里全是冷汗。面对如此众多的贼军,他们就是伸长脖子让他砍,他又能砍到几时?叶三眼睁睁看着一柄血淋淋的枪头从前面那军士的后背上穿过来,很快又缩了回去,军士的背上留下个血窟窿,鲜血直喷,扑通一声,军士就栽倒在地上。
“掩护大人撤离!”章程在旁边大喊了一声,然后带着一群人奔到叶三面前,将叶三护在了正中。但章程的这一嗓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快就有贼兵注意到了叶三。叶三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那边有个当官的,首级值钱啊!”叶三气得脸色铁青,呼呼喘着气,他披着一身重盔,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加上天气炎热,叶三刚才又奔跑了一阵,此时盔甲里的衣服早已湿透,头盔里的头发也是汗水淋漓,就像呆在蒸笼里一般,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一脸的汗迹。眼角也好像流进了汗水,腌得他眼睛生疼。视线模糊,让叶三的视觉和听力都受到了影响,耳朵嗡嗡直响,夹杂着人群的呼喊声。
“当!”叶三的头盔上好像被敲了一下,他心里一惊,看见一支箭矢撞飞出去。原来刚才是一支箭射在了他的脑袋上,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以他的机警和干练在此时竟被箭矢射中了头盔,幸亏头盔坚硬结实,没伤着他。原本精神有点恍惚的叶三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明军已经死光光,几个面目狰狞的贼军士兵端着长枪正冲向自己,叶三怒吼一声,提着长剑迎了上去,横扫一剑,没想到三少爷的剑竟如此锋利,一剑竟然斩断了五六杆长枪和几个脑袋,倒下的贼军士兵手里只剩下半截木棒。叶三伸手又抓住了一杆长枪,往怀里一带,那贼军原本就在往这边冲,身体的重心向前,被叶三这一带,一个踉跄向叶三怀里扑过来,叶三把长剑一横,就像杀鸡一样,把那军士的脖子开了口子,鲜血喷出几尺高。长剑随后又扫向另一个贼军的脖子,那贼军躲闪不及,手里的长枪也没有抵挡,他的脖子瞬间被叶三砍下一半,耷拉在右肩上。
可围住叶三的人太多,叶三的脑袋也挨了一棍,木棍被铁盔挡住了,并不疼痛,但是在铁盔里的脑袋震动太大,叶三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哐哐作响。就在这时,叶三眼前刀光一闪,一股热血迎面向自己飚来,原来是章程一刀劈倒了那个拿木棒砸叶三的家伙。
“大人小心!”章程急叫道。
“章程,快领军渡河,河对岸有叶孤城在掩护,本督随后就到。”其实叶三也不清楚徐玉英找没找到叶孤城,叶孤城有没有在河对岸掩护到位,现在只能下命令了。
章程一直护在叶三的身边,闻声率领众军向河边撤去。又有一群贼兵着长兵器正冲过来。叶三挥舞着长剑,在面前乱扫,什么灵力、武功在军队面前都是扯淡,唯一的一点就是力气大,身体灵活,可身体又被沉重的盔甲包裹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砍断了几根长兵器后,身边有个明军大吼一声,扑了上去,见人就砍,立刻砍死了三个贼军。贼军抵挡不住,一边拿着长兵器乱晃招架一边后退,那名明军杀得性起,直接冲进了敌兵的阵线。
“愚蠢!快回来!”叶三喊了一声,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差别,在辽东的老兵都知道,短兵相接的时候,最好和自己这边人保持一条线的位置,或三五成群,这样左右翼没有危险,如果不是自己这边压倒性优势的话,冲出去基本上是找死。果然,那名明军冲进敌群,几乎瞬间就被从四面八方捅来的长兵器戳得全身都是窟窿,他就像一个漏水的水囊一样,全身喷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叶三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状况,恐惧占据了全部感受。看着那些刀枪扎进人体,他的身体里也跟着直泛冷,但身体外面却热得像在蒸笼里。明军大部分败军都开始渡河,很快让叶三更加绝望的事开始发生,阵线崩溃,明军见有人渡河,都争相后逃。将领的斥骂已经没人听,兵败如山倒,挡都挡不住,那些前不久还是农夫百姓的人,精神已经崩溃,眼见别人逃跑,所有人都跟着向河边跑。
叶三意识到战局已经失控,就算岳飞在世,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束手无策,于是叶三也毫不犹豫地调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