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使宝庆长公主退到了内轩,她不想再看到浑身是伤的叶三惨死眼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替叶三说一句话,那不但会引起赵辉疯狂的报复,还会令叶三失去最后活命的机会,毕竟现在庄里还没有死人,赵辉最多抓住叶三羞辱一番。
可现在白景泰出手了,本来叶三为自己受伤的报复行动已演变成生死搏斗,轩堂里的所有人都有了击杀叶三的想法,不再为要活口而手下留情。
叶三的妖刀在通明的灯光下截下了白景泰的青锋长剑,白景泰面容沉静刚毅,身形飘忽,抖手就是七十二剑连击,如狂风暴雨般洒下。叶三浑身是血的身躯站立不动,七十二刀连斩准确无误撞在剑刃上。白景泰快速的连击没有奏效,剑身一变,跟随叶三的刀风怪异地刺向叶三的小腹,叶三本能地看出这一剑有唐希蔑刀的影子,身剑融为一体,青锋在刀风中寒气四溢,随着波震形成一片青碧。
叶三没有给白景泰任何机会,反而刀随剑走,不带一丝刀风,刀身形成浑圆的光柱,破解了白景泰的剑势。青白两道光芒如蛟龙翻飞,没有了交缠的撞击,锋刃都是一闪而过,沉浮回旋于瞬息之间。
青芒慢慢参杂起红色,点点滴滴的血雾开始弥漫整个轩堂,青光收敛,血雾更甚,白景泰踉跄着退出几步,突然坐倒在地,黑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
“叶三,你怎么会我师傅的刀法?”
叶三从光柱中现身,身上缠绕的血色布条再次开裂,鲜血渗出,大腿上又多了两条伤痕:“技击之术何分你的我的,巧妙的运用,有效就成。艺业练不到家,还不赶快回家向师娘请教,再来做走狗。”
“好,叶三,现在是你狂的时候,等待你的将是疯狂的报复。”
“好说,好说,希望你没有残废,你可没有你师傅的运气。”
赵辉从桌后目瞪口呆地站了起来,听到叶三的话更是气炸了肺:“拿我的枪来,一起上,做了这条疯狗。”
两条人影鹰鹫般凌空翻出,两把银色的长剑不分前后刺向叶三的后心,剑光如雪花飞舞,令人眼花缭乱。
“雪山派的贼。”叶三怒吼一声,妖刀在身前地面上横扫,砖石泥土顿时向四方激射,两条人影在雪花绽放中破身而出,收剑换势。叶三的妖刀从地面上反撞双剑,时间、位置、角度正好封住了双剑的去势,冷芒划破虚空,四只挂着血肉的棉靴弹飞,无脚的双踝在平滑的砖石上划过四条血迹,哀号翻滚的雪山弃徒成了无脚雪人。
叶三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看来两位没有得到雪山派的真传,雪山剑法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围住叶三的护院武师都已吓破了胆,素来让他们敬畏的雪山派高手都血溅身残,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只有偷袭了。人丛里数道寒光射向叶三,叶三头也没回,妖刀从身侧挥出,寒光反向以更快的速度激射,一声声惨嚎此起彼伏。
“有来无往非礼也,这是我还给你们的,飞刀练成那样不觉得丢人吗?飞斧拿去劈柴算了,少在人面前现眼。”在一片战栗的寂静中只有叶三的声音在回荡,他开始缓慢近了赵辉。
赵辉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手中的梨花枪白色枪樱无风自动,给人的感觉是空虚、软弱、绝望。他禁不住颤抖了,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抖,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驸马爷面色苍白,五官扭曲,再也找不到平昔的狂妄高傲。
金陵四霸在紧要关头站在了赵辉身前,立成一排,用他们魁梧的身躯构筑成了一堵肉墙。疾风知劲草,动荡识名臣,四兄弟果然忠心耿耿。
“让开!”叶三断喝。
四张冷凝如石板的面孔没有回应,也没有让开,回答叶三的是四条儿臂粗的精钢锁链,链上挂满了倒钩锋刃,全都缠向叶三的身体。叶三只有腾空而起,想从四人头上跃过。两声,双双跃起,两条钢链支撑起一道刀网阻击叶三,几乎同一时间,另外两位上下合围,封住了叶三的落点。叶三没有躲避,任由钢链合拢,就在钢链去势已尽的时候,叶三双手握刀,大吼一声,一刀劈出。妖刀的锋利果然不同凡响,一阵奇怪刺耳的连串炸响,钢链飞散破碎,断裂的钢环四处飞扬。妖刀在空中挑断了两条脚筋,落地时同样斩削了两人的脚踝。金陵四霸躺在了一起,堆成了一堆。本来四兄弟不会那么轻易任叶三宰割,只是被妖刀的锋利和叶三的神力惊呆了,一愣神的功夫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成了无用的残废。
赵辉木雕泥塑般站在叶三的面前,叶三眼中余光一扫,发现福寿轩除了他和赵辉外,已经没有一条人影。赵辉处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结局,真够凄惨的,树倒猢狲散就是现在的真实写照。
赵辉双手握枪,抖出一朵枪花,灰白泛着斑斑黑点的枪身,镶嵌着晶亮尖利的枪镞透着赤芒。一声脆响,换成单手握住枪尾,微微一抖,整条枪身颤动如蛇,荡起波浪似的曲线,更发出细密的嗡嗡声,赵辉的面孔不协调地狰狞起来。
“我浸了半生的心血在这条梨花枪上,叶三,我和我的枪心意相通,方才的嗡嗡声已经暗示我,它嗅到你鲜血的味道了。”
叶三没有吭声,他知道赵辉在枪上下过苦功,一点也不敢大意。一点寒芒仿佛流星乍泄,射向叶三的眉心,锐气透空,狂猛密集,让叶三一时间看不清楚哪是枪的实体,哪是产生的幻觉。轩堂内空间顿时显得局促狭窄,赵辉的武功之高出乎了叶三的意料,在密集的进袭中,压力空前沉重。那杆梨花枪不但收发自如,招式变幻莫测,挑刺崩打间狠准无比,可以看出赵辉在使用的枪上确实下了功夫。晶亮的枪尖穿织出漫天光雨,又如梨花飘零,沉浮间犹如柳絮飘飞,不尽不绝的来回乍现。
叶三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中闪躲,沾肌毫厘之差下腾挪,轩堂里幅度狭隘,却更有利妖刀的挥洒,赵辉要比叶三多承受若干障碍,但两人谁都没有冒险冲出轩堂,原因很简单,彼此都不想放过对方。
赵辉的枪势越加猛辣,梨花枪随着身形的进退游走弹射,刺耳的枪尖破空声唿哨着起落不息。叶三连连躲过赵辉几十枪,体力已经不能再消耗下去,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他耗不过赵辉,失血过多让他脚下有些发软,刚刚包扎过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叶三对准赵辉刺来的一枪偏身猛迎上去,这一枪原来是刺向他的小腹,虽然他身形斜侧,仍可刺中他的大腿。可赵辉看出了叶三的用意,微微一惊之下枪头上挑,扎向叶三的咽喉。
叶三骤然暴喝:“去死吧!”
妖刀诡异地从腋下斩出,磕歪了枪尖,一矮身,窜到了梨花枪杆下,妖刀再次挥出。赵辉闷哼一声,凌空倒翻,枪尖抡起一道圆弧,晶亮一点,串连起数滴血珠,叶三的额头开了一条寸长的裂口。
赵辉落地踉跄撞出几步,右大腿血流如注,几乎跪倒在地。叶三的一刀斩断了赵辉大腿的大动脉,鲜血喷溢。赵辉脸上立时透出青白,知道不能再逞强,血流多了同样会死人的,转身退到了内轩,一跤跌坐在地。
内轩里一条人影疯狂地扑了出来,那种似曾相识的香味透入叶三鼻端,扑出来的人已重重跪倒在地,双膝前行,一张梨花带雨的幽怨面容,泪盈盈的剪水双眸望着眼前站立的叶三。
“不!叶三,你不能伤害驸马,你不能,他已经都得到报应了,你不可以再下毒手。叶三,求你发发慈悲,放过驸马吧。”
是的,这突然出现的是宝庆公主,唯一一个不曾在赵辉蒙难之时弃他而去的女人。叶三声音沙哑,却非常冷硬:“公主,你要知道,赵辉他十分狠毒,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回来报复他应该有充足的理由。”
公主泪流满面,抬起头,声音锥心泣血:“叶三,我知道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求你多包含,驸马已经知道错了,给他一个忏悔的机会吧,叶三,你也曾历经生死,该知道其中的滋味,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叶三。”
“公主,你只会帮赵辉说话,可曾顾及我的感受?”
双膝跪爬到叶三脚下,悲痛流泣:“我不否认我很自私,叶三,再怎么说赵辉也是我的丈夫,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求求你叶三,放过他吧。”
赵辉裹好伤腿,也声音嘶哑地呼叫:“叶三,我赵辉发誓,从今往后不再为难与你,不再和你做对,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妖刀急速快斩,赵辉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嚎,他的一缕头发随声飘落。
“罢!罢!罢!断发警告,叶三从此往后,再也不识你两人。”叶三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去,他感到今天的报复行动,他才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宝庆公主至始至终都站在赵辉一方,他只是一个被玩弄的人,一个被女人所驾驭的弱者,一个所有幻想破灭的可怜人。
宝庆公主骇然注视着远去叶三的背影,惊窒过后,迅速明白了叶三的心意,一个慈悲的心意,于是又感激而泣。
“谢谢你,叶三,你会长命百岁的,上天会保佑你的。”
悲哀的女人在为男人祈福,她没有想自己以后的生活,两个男人在他的祷告中确实长命百岁,可她从此生活在忧郁中,几年后,郁郁而终,享年三十九岁。
柔弱可怜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