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神思一滞，瞬间溃散开去，力量从他的体内离开，他滑向尘土。
“……不要记住，也不要等待……”
拥抱的温暖仍未散去，鹿笙看着跌落在地上的阿良，喃喃重复着，“……不要记住，也不要……等待……”
鹿笙指尖热血的温度渐渐消失，她终于攥了攥手中的短剑，转回过身，面对貊歌，“孙普人在哪里？”
“你手里的短剑可还没有给我呢……”貊歌笑道，“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可不是只为了看你杀那头老狼的，还有这柄剑，不把它拿在自己的手里，我总是不能安心的。”
鹿笙轻蔑笑道，“怎么你竟然还会担心我可以用这柄剑来杀你么？”
“这倒不会，如果你换了心，那么你也就无法再用月亮石的力量，我当然不用怕你。如果你不换的话……”貊歌微笑着看着满面泪痕的鹿笙，“你当然也无法杀我。”
“……那么你还在畏惧些什么呢？”鹿笙道。
貊歌走近鹿笙，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贴的十分之近时方才伸手握住了她手中的那柄剑，压着声音附在鹿笙耳边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出现罢了……”
鹿笙神色微动，看向正自信满满笑望着她的貊歌，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想要推开貊歌，却根本无力如此做，貊歌没有动，她自己倒反而摔在了地上。
鹿笙懊恼地爬起来，伸出握有短剑的手，“……给你罢……”
“很好。”
貊歌满意地伸出手接过鹿笙手里的短剑，然而就在他接过短剑的同一刻，鹿笙的另一只手同时出现了，从她的身后似一只鹰隼一飞冲天之时狠狠咬住蓄谋已久的猎物—貊歌的脖颈。
貊歌甚至连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倒了下去。鹿笙退后一步，收回那柄短剑，原本懊恼难过的神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笑，极度残忍而冷酷的一种笑容，“你以为你已经算到了一切么？呵……”
鹿笙再一次扭断貊歌的脖颈，确保他不会醒来，然后拎起貊歌的肩头，拖着他向李府的内院走去。
这里她十分熟悉，所以她十分清楚如果要藏一个人的话，应该藏在哪里。
“孙普。”
鹿笙从貊歌怀中找出钥匙，开了锁，面对着躺在地上的人笑道。
“你……”孙普似乎惊讶于鹿笙的到来，他的头微微转了转，“……你终于来了。”
“还好不算太晚。”鹿笙将貊歌丢地牢中，扶起孙普走出牢外，再将牢门锁好，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貊歌，“好好的……活着罢，我当然是杀不了你的……呵！”
鹿笙再没有去看抑或者去想，带着钥匙和孙普离开地牢。如果她能够回头再看一眼，也许会看见本应昏迷的貊歌，在听到“活着”二字时嘴角霍然涌起的笑容。
“等一下……”孙普步子猛然一驻，“……他们是谁？”
话音辅落，几条黑影忽地蹿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鹿笙趋前一步，挡在孙普面前，面对这突然而至的几条饿狼。
狼嚎声骤起，刺破穹天，金陵城中竟然响起了狼嚎，街道上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竟然是你杀了沙狼的王……”其中一只狼步步逼近鹿笙，“你应当知道这样做……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罢。”
“阿良没死。”
鹿笙双手合十，复又缓缓拉开，她一双手掌间延伸出无数光纤，随着她双手的分开而越来越长，越来越细，直到她摊开双手时化作点点光斑，飞散开去。
鹿笙手掌轻挥，那些光斑便随着她的指引，全数飞向阿良，落在他的身上，渐渐浸入他的身体。
阿良忽的嗖了一声，眼皮微动。
“渡死生？”孙普愕然出声。
鹿笙看着渐渐苏醒的阿良，“他的伤还需要很久才能好……他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为首的狼看了一眼鹿笙，背起阿良与其余几只狼一同消失在黑夜中。
“我们也走罢。”鹿笙侧耳听了一下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扶着孙普离开了李府，匆匆向着寺庙行去。
“鹿笙……”鹿笙驾着马车，原本一路无话，孙普忽然出声发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鹿笙沉吟一刻，忽地笑了起来，“……也许是碧水青天处罢……”
“那是哪里？”
“京城！”鹿笙笑道，“我们去找李源！”
“还……来得及吗？”
鹿笙微微一愣，“什么？”
“你……不是……快要……失去神智了吗……”孙普坐在鹿笙身后，声音越来越沉，“月亮石……不是快要将你的神智侵蚀了吗……何况，它的力量也已经所剩无多了……”
鹿笙原本笑吟吟地还想解释端丽的事，却在孙普说出“所剩无多”时瞬间凝结了笑容。她的神色瞬息万变，似是想起了什么，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偏偏不敢去相信，不愿相信。
“你……”鹿笙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方才说了什么？”
“月亮石如果没有祭司的血脉承继养护，很快就会失去力量。现在端丽将她的祭司之诺给了你，你也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脉来养护它。”孙普的声音平静淡然。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鹿笙猛地回过头，她未尝想过孙普，这个本应游离于整件事外的人，竟会对月亮石如此明晰。可当她回过头时，她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完整的瞳仁，黑白分明，光滑清澈。
“如果我是你，就会继续好好驾车。”孙普用这样一双明澈的眼眸看着鹿笙，他的手中握着原本应当别再鹿笙腰间的那柄短剑，剑刃就抵在鹿笙的咽喉处。
鹿笙回转过身，不再看他，加了一鞭，“你要去哪里？”
“城西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