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紧紧贴在石头后面,仔细看着前方一举一动。
达尔大张旗鼓,在这里想要会见是的是什么人呢?选在这种地方会面,又有什么目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还没出现,一声朗笑便传来:“少骑主真有雅兴,居然选在这种地方见面,倒是妙得很。”
笑声刚落下,一个中年男人便凭空出现在八旗台之上。就像飞翔在空中——不,他就是在飞翔。
只见那人足下踩着虚空,飘飘然就来到石桌前,缓缓落了下来。
那是个七尺大汉,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走起路来无风自动,飘飘然有股仙气。在他腰间,挂着一个豹皮锦囊,里头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什么。
达尔笑着起身,大步迎过去:“不在这里,又怎么能掩人耳目?要是让天行者的明尊知道你日范兄,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到各部去学习逆术,而是捣鼓私活的话,那岂不是害了日范兄你?”
那中年男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没错,要是让朝廷知道虏骑向我买这些玩意,那虏骑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了。”
两人话里各藏机锋,说完相视大笑,然后一起在那石桌前坐了下来。
这番对话,看似热情,实则冷漠。两人面对面坐着,脸上都堆着淡淡的笑容,却掩盖不住眸子里透出的戒备。
周逢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这番话乍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综合这些天来所了解的信息,他还是很快猜出点眉目来。
天行者,是天下八部之一。这是个奇怪的族群,他们住在西荒之中,一座直插云霄的宏伟巨山之巅。那山陡峭奇险,终年冰雪皑皑,猿猴难以攀登,飞鸟发愁。而天行者不但住在上面,还在那里建了一座空中之城——天城。
能够择高而居,天行者靠的就是“逆风术”。以周逢分析,这应该是一种排斥大地引力,让人可以一飞冲天的逆术。有了它,天行者就成为世上住得最高的族群,也就无足为奇了。
从达尔和日范的对话来看,这日范是天行者族民,他与达尔相约在这八旗台,是来兜售私活的。
至于私活是什么,周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达尔拍了拍桌上那个箱子,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就不扯淡了,你要的价,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说完,打开箱盖,顿时宝物光华,映亮了昏晦的天色。
周逢和周琥眼睛都被映亮了,这一箱宝物价值连城,达尔是准备用来买什么东西呢?
日范探进箱中,抓出一把珠宝看了看,满意点点头:“不错。不过,我要的这个价可不高。等你的人吃了我的东西,以后这种珠宝,他们能帮你抢几十箱几百箱回来。”
“但愿如此,不过,我得先验下货,才能把这东西给你。”达尔笑嘻嘻把箱盖给盖上。
日范哈哈大笑:“没问题!”他解下腰间那个豹皮囊,打开封口,送到达尔面前。一股恶臭从袋口里弥漫开来,达尔不由皱着眉头,一手捏住鼻子,一手从袋里拈出一颗圆圆的,透着自绿色光泽的小珠子,放在眼前看着。
“怎么样?货真价实吧?”日范伸手过去,从达尔手中拿回那颗古怪的珠子,放进豹皮囊里。
达尔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没错,确实是珍品。你从哪里弄来的?”
日范笑了笑:“少骑主,这是行商机密。我如果说出去,以后拿什么来讨生活?你家大业大,就留条路,给我们这些劳碌命的人混口饭吃吧。”
“哈哈,我可没有跟你抢生意的意思。”达尔将桌上那箱珠宝,推到了日范面前,说道:“成交了!”
日范也将那个豹皮囊放到达尔面前,笑道:“少骑主爽快,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
达尔拿起豹皮袋,在手上掂了掂,笑道:“不过,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道你能否给我解答?”
日范一愣,说道:“什么?”
达尔笑着说道:“你在这条道上混了挺长时间的了,应该也碰到过不少虏骑的人吧?”
日范怔了怔,笑道:“少骑主是怀疑,贵族派出去的逆者,也有像我这种不成材的,不去各族学逆术,只惦记着搞私活,是吧?”
达尔点点头:“没错,实不相瞒,从五年前到现在,虏骑已经派出三四十个逆士,到各部和逆界去学习逆术,但是只有少数人有回信报道踪迹,其他人都下落不明,所以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也有人跟你抢生意去了。”
日范哈哈大笑,说道:“少骑主,我看你是多心了。我做的这行可不好混,没几个人能挤进来的。再说了,各部族都想着学别部的逆术,又都要防着自己的逆术被别人学习,你说,虏骑就派那么几个人,能有一部分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是不是?”
周逢听得暗暗心惊,看来,萌姐儿私下跟自己说的话没错,自己流落的这逆武世界,只怕真是风雨飘摇,随时会出大状况。
萌姐儿告诉过周逢,三百年前,昊周族能夺得天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偷师其他各部的逆术,潜心培养出多个逆龙,才确立起强大的优势。坐稳江山后,为了防止别部族也学自己的先进经验。皇朝很早就下了严令,各部族之间,不得互相教、学逆术,否则将给予严惩。
这个禁令曾经被坚决贯彻了一百多年。但如今,皇朝风雨飘摇,不少部族,都认为是自己起来做大的机会。于是禁令就成为一纸空文,各部都悄悄派出本部逆士、逆徒,到别的部学习。同时,又严防着本部核心逆术被人窃习。
这就使得整个逆武世界,暗流涌动,一锅浆糊。
日范就是天行者派出来偷学他部逆术的逆士,但是他不爱功名爱金钱,把所有的冒险精神都用在兜售私活上来。有这种反面教材在,达尔自然难免要怀疑本族派出去的人马,也在这个行当下水经商了。
不过,日范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偷学一部逆术容易,要偷学多部逆术,那就是靠运气了。中间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派出去一百人,能活下十个就要烧高香了。
想到这里,达尔心头释然,笑着将豹皮囊系在腰间,说道:“今天我们合作很愉快,来,我让人送来酒,我们喝一杯!”
日范忙摆摆手,笑着说道:“免了,我做生意的时候,从不喝酒的。”他抱起那箱珠宝,笑道:“我要先告辞了,日后如果少骑主还有需要这种货,可以提前找我,我可以优惠点。”
“没问题!”达尔摆摆手,笑道:“那我就不送了,你走好!”
日范嘻嘻一笑,抱着宝箱,提气往空中飞起。但是刚飞到一丈高,他便又沉沉往地上落。
达尔笑道:“怎么?太重了,飞不起来是吗?”
日范有些狼狈,笑了笑:“怎么会,再重的珠宝,我也能抱着飞起。”说完,深吸一口气,抱着宝箱,猛地拔地飞起,往八旗台下飞去。
达尔负手看着他越飞越高,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厉。
周逢深吸一口气,悄悄向达尔摸过去。
此时,山上只剩达尔一人,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嗖”,就在这时候,一支强劲的弩箭,突然从山下射出,射向空中的的日范。
有埋伏!日范吃了一惊,急忙侧身避开,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脖子飞过,上面的狼牙勾刺,带着冰冷风气,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少骑主,这是……”日范回头,见达尔面带微笑,惊恐转而变成愤怒,大喝道:“这是你的安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达尔冷冷一笑,“商场如战场,你打拼这么多年了,也该歇歇了。”
“啾啾啾啾”,利箭不断破空射出,拿日范当靶子。日范急怒不已,奋力想往高空飞,但是那箱珠宝太重,坠得他难以远走高飞。而底下埋伏着的虏骑弓箭手,都是强中手,每一箭准头都极佳。日范只能不断飞旋盘绕,以避开那追命而来的利箭。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达尔冷笑一声,“蠢货,放了那箱珠宝,你也许还有点生机。”
但是日范哪里肯丢下到手的珠宝,边飞翔边抓着它往空中飞,想尽快到强弩难以到达之处。
周逢眼见变故突生,不由一愣,随手掰下一根长长的冰锥,迅速从后面掩向达尔。达尔的战斗力不详,但周逢相信,偷袭会让自己成功率倍增。
达尔紧张地注视着空中战局,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见手下劲箭都被日范一一躲开,不由暴跳如雷,大吼道:“一帮饭桶,快点,别让他跑了!”
这段咆哮还真有点作用,没多久,越飞越高的日范,便被一根利箭穿透右脚小腿肚,疼得他惨叫一声,成直线往下跌。
“中了!”达尔哈哈大笑:“快杀了他!”
空中箭簇如雨,不断射向日范这个活靶。他抱着宝箱,奋力稳住身子,猛地向左边飞去,数根利箭追在他脚后,射了个空。但是马上又有几根利箭跟了过来。
“别让他跑了!”达尔急得大吼一声,目光随着日范转动不停。却在这时候,他感到身后有一丝异常的寒意。
达尔急忙回头,只见周逢挥舞着冰锥,悄无声息逼到身后来,目光中闪烁着可怕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