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语出惊人。愣了好会儿,月君和日盛都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一起诧异看着周逢。
“周逢,你这话怎么说?”
周逢笑道:“奶奶,你对我的关爱我明白。不过,今天的事,日盛兄是否有牵涉其中,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还真不好判断。”周逢看了一眼露出感激之情的日盛,继续说道:“如果让日盛兄去帮我改期,这首先会让日盛兄为难,其次呢,对日盛兄不公,第三呢,当然是对我不公。”
月君疑惑地说道:“这个第三,怎么说?”
周逢说道:“很简单,我这人需要在压力下,才能飞速进步,如果时间延长,压力变小,我就会变懒散了,进步就慢了!”
月君见识过周逢的神速进步,闻言不由点点头。周逢又说道:“还有呢,延期后,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会有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要是输了,他们会说,我依靠延期还赢不了日盛兄,真是没用。要是我赢了,他们会说,我是依靠延期,才能赢的。不管怎么样,对我都是不公平。”
月君眉头凝了起来,说道:“这个,可是你身上有伤……”
周逢笑着安慰道:“奶奶,你放心吧,这难不倒我的。”他深情往慈月阁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为了月柔,没有谁能打败我的!”
“好!”月君赞赏地拍了拍周逢的肩头,说道:“你这样说,我和柔儿,都该对你百分百放心了!”回头对日盛说道:“听到没有?回去好好做准备!做人要堂堂正正,赢的要光明正大,才不会被柔儿鄙夷!”
“月君,我记下了!”日盛点点头,回头看着周逢,眸子里意外地露出一丝丝感激与钦佩之情。他向周逢伸出手掌来,说道:“多谢周公子对我的相信,我们赛场上相见!”
“好说好说,我也很期待!”周逢也伸出手,击在日盛的手掌上。
“啪!”双掌相碰,四目对视,都是会心一笑。日盛如释重负地向月君行了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远去,周逢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敬意。整个天城,除了月柔和月君外,就这个情场敌手,让他肃然起敬了。
“进屋去吧!”月君见周逢若有所思,拍了拍他的肩头,带他进入慈月阁。
月柔正在屋里生闷气,听到奶奶回来,忙在侍女的搀扶下,出来迎接,见到周逢,焦急之色溢满神情。
“好了,都没事了!”三人进入客厅落座,月君笑着安慰月柔:“逢儿福大命大,这次没事,以后照样不会有事。”
“可是,周逢大哥这样,到时候怎么比赛呢?我看,应该要延期才对!”月柔忧心忡忡说道。显然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她都有所耳闻了。
周逢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要是延期,我说不定更可能输呢。”
“逢儿有这个信心,那是最好的!”月君笑咪咪看着周逢,目光里满是赞赏之意,“我现在对他,可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奶奶,接下来咱得再想个办法,可不能让今天的事重演。”月柔咬着牙说道。
月君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了!”她想了想,拍了拍掌,叫道:“月绣!”
“在!”一个全身打扎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女子,在声落之后,便快步进来,躬身说道:“月君!”
月君说道:“你多带几个人,把在天城的虏骑交流人才都查个清楚,然后再派人盯着他们,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前来汇报。如果发现他们有对周逢公子不利的举动,可以不经请示,直接格杀!”
“是!”月绣二话不说,又是一躬身,迅速出门去。
月君松了口气,回头对周逢说道:“逢儿,天也不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比赛不延期,明天你还得加倍儿修炼。”
“是!奶奶和柔儿,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周逢看了月柔一眼,微微一笑,瘸着身子离开了。
经历这个插曲,虽然大难不死,但是却也受创非浅。第二天,周逢再到风动峰去练逆风术,明显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飞冲云涡风眼的过程中,几度险些被风力给撕伤。
“不能泄气,不能失足,不能分神……”
周逢一次次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过腿上的伤口不争气,影响还是不可避免。
月君生怕明尊算计周逢之心不死,这天来得特别勤。看着周逢一次次飞冲向云涡风眼,她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周逢斗志不减,忧的是他腿伤在身,身手明显不活络许多。
好在,艰难的一天熬过去,腿伤所带来的撕裂痛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周逢又生龙活虎起来。他让月君给他弄来一堆火煤石,吸收足够火力后,精力也恢复过来。
而明尊,则在隔日后才回到天城。他对周逢遭遇伏击的事,似乎一无所知,闭口不谈。对此,月君怒气已经过了,时机已过,也无法再去找他理论,只能当着事情没发生一般。
最让月君感到忧心的是,周逢的进步越来越慢。每天所取得的进步只能用蜗步来形容。
穿越风眼这种事,本来规律就是如此。越往高处,进步越慢。周逢看似进步很小,比起别人来说,却是很大。
但别人有大把时间用来修炼,周逢的时间表却很短。因此这种了不得的进步,在紧迫的时间面前,显得有些微弱。
这种情况周逢倒是有些始料不及,他开始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情况如此不妙,唯有逆境进取,绝地求生了。
谁叫自己不小心,重生到这个逆武世界呢?
没日没夜的修炼中,时日飞快,眨眼工夫,半个月就过去了,比赛日正式到来。
这段时间,半月之战已经成为天城的关键词,私下里不知被议论过多少次。在很多人眼里,与其说这是一场关乎月柔终身大事的赛事,倒不如说,是明尊和月君一次推上台面的明争暗斗。谁推荐的人赢了,都相当于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因此,这场比赛,日盛和周逢都不想输,而明尊和月君则是不能输。谁输就代表着天行者内部的一次势力消长。
比赛选在天城居中的“日月台”上,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由整块巨冰雕刻而成,经年不化,可同时容纳数千人。
天刚擦亮,便有不少侍从、侍婢赶到日月台,清扫落雪,在高台北侧放下两张座椅。
那两张座椅做工都极为考究,一张由玉石雕饰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金雕羽绒,一张由纯金打造而成,上面铺着张高山雪豹皮毛。
一切准备停当后,日头也跃然出东山,洒下万道金光,在整个雪域山顶,映出一片血样的红光。
日上三竿的时候,天行者一族,几乎都汇集到日月台上。男女有别地各站一边,肃立在北面座椅下首。虽然有成千上万之众,但是现场一片肃穆,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声长长的吆喝传来,激荡在高台四周,场中顿时一静。
“现在,请月君——上座!”吆喝声再次响起。
天行者以明尊为王,但是月君名分上是明尊之母。因此每逢大小盛会,第一个被请上座的,都是月君。
“参见月君!”
一身白色裘袍的月君出现在日月台上的时候,两侧男女族人同时躬身行礼。虽然派系不同,但是在公开场合,没人敢对月君不敬。
月君冲着两侧族人点了点头,款步慢行,缓缓走向那雕绒玉椅。月柔和月绣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离不弃。月君落座后,两人就侍立在她身后。
“请明尊——上座!”
司仪喊声过后,明尊的身影也出现在日月台上。他穿着件宽大的礼袍。袍子做工简单,左半边为黑绸,上面缀着个明黄色的月形图案,右半边为白绸,上面缀个火红的日形图案。代表着白昼与黑夜,日月永在。
在族民的躬身行礼中,明尊恭敬地向月君行了人子之礼后,这才施施然入座。他身后跟着两个面目相似,眼睛一般狭小,但又都光芒隐露的壮汉。族中的人都认识,这两个人,一个叫日升,一个叫日落,是对孪生兄弟,两人资质都非凡,逆风术皆臻四重境,是明尊极为信赖的亲信。
族中两大首脑入座后,比赛才算正常。随着司仪一声吆喝,日盛和周逢同时走上了日月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周逢都算是见识过风浪的人。但是走上宽广日月台的一刹那,他还是不由自主心慌起来,尽管这种慌乱没持续多久。但短暂的不适,还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日盛,见惯这种场面。他面无表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眼神坚定,透着睥睨之色。
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万千的目光。蚊鸣般的议论声悄悄响起,在对两人进行品头评足,预测成败。当然,对日盛持积极预期的居多。
月柔一声不吭,目光一直锁定周逢,眼里闪着欣喜与不安。与她那充满期盼却又略带不安的眼神交接,周逢不由笑了,心中残留的最后一分不安随之一扫而光。
有佳人期许,这场比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悬念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想办法赢取比赛,尽管他早就赢取了月柔的芳心。
月柔专注的目光,却是刺痛了日盛的心。他不由回头看了周逢一眼,说道:“周公子,等下我会全力以赴的。”
“我知道!我也一样!”周逢笑了笑,说道:“等下谁也不用客气!”
日盛神色黯然下来,好会儿才说道:“当然了,这个事上,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月君笑吟吟看着这一切,这时候,突然回头对身后的月绣问道:“人都看住了吗?”
“看住了!”月绣低声说道:“在天城的虏骑子弟,共有四十名。除去那天伏击周逢公子,四个没回来外,剩下的三十六人,都有专人负责盯着。他们要有风吹草动,我们的人就会将他们拿下!”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明尊帐下的高手,也都在这个台上了,众目睽睽,还有我们的人盯着,谁也别想做出什么手脚来!”
“嗯!”月君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徒然大了起来:“这是一场关乎柔儿幸福的比赛,务必做到公正干净。今天,我可不希望严肃的比赛,会出现什么卑污的事来!”
声音冰冷,带着金石铿锵声。场上顿时为之一静。
“月君说得没错,是该如此!”明尊跟着严肃说道:“谁要是敢违规作弊,本座不但判他输,还要追究他的责任!至于观战的人,只许动眼,不许动口与动手,免得影响比赛双方,听到没有?”
“听到了!”明尊发话,族人焉敢不听,应声如山响,震得头顶云团为之抖动不已。
“那好吧,准备开始吧!”明尊大手一挥,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