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喝声刚了,她的身子便骤然升空而起,犹如冲天苍鹰,瞬间便飞到风眼之下。
周逢仰着头,看着她这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中暗赞,姜果然是老的辣。月君这一冲,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比之普通庸手,境界不知高出凡几。似乎,她的生命,原本就属于天空,飞行对她而言,犹如家常便饭般平常。
就在这时候,月君低喝一声,身子直蹿入云涡风眼之中。
云涡表面看起来,是个规则的风漩涡。其实内中,风湍云急。凶猛的乱风,既从四面八方打向进入其中的人,又从各个方向撕扯着入侵者。
因此,月君进入其中,周身衣物,连同万缕发丝、老态肌肤,就呈现出一副诡异的景象来,它们有的向外飞伸,有的向内凹陷,种种矛盾景象,毕集于一身。
周逢暗暗吃惊,如果自己贸然进入其中,还真会被瞬间撕烂。
却见月君不慌不忙,大喝一声,身子逆着万千逆流,继续往上飞冲。她这一动,周身便恢复如常,整个人犹如一支箭,瞬间便穿过风云凌乱的风眼,直上云空,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才是高手!”周逢心中暗赞一声,忽然觉得身边有异样,急忙回头,月君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站在他身后。
“奶奶,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周逢诧异地叫了起来。月君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修到逆风第四重,神出鬼没也不是什么难事。”顿了顿,又说道:“刚才你都看清楚了吗?”
“七八分吧,奶奶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我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月君点点头,说道:“能有七八分已经是挺不错的,那么,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门道?”周逢想了想,说道:“是看出了点……云涡风眼里,风向很乱,风力很猛,如果体内逆风术修为不够,就会被这些风力给撕碎。”
“那要怎么样才能避免被撕碎呢?”月君紧问一句。周逢想了想,说道:“以奶奶刚才的样子来看,应该是把体内的逆气催到跟外界风力大致相当,形成内外风压平衡,从而化逆境为顺境,安然通过,对不对?”
周逢见月君看着他不说话,心头一突,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月君看着他,好会儿,突然鼓起掌来:“很好,你既然能看得这么透彻,我就不用多废话了。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修炼了吗?”
周逢笑道:“我想,应该是要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了。”
月君点点头,说道:“没错,风眼之中的乱流之力太强了,任何人逆风术级别不够,贸然进去,都难免要被撕碎。你必须先试探,逐步适应才成。现在,我先教你怎么进入风眼和怎么逃离它!”
要进入风眼很简单,只要靠近它,很容易就被吸进去。关键在于,进入其中后,要迅速释放胸口那团逆气,让它与四周流风撕力抗衡。当想离开的时候,则需要快速压缩胸口逆气,让自己从中坠落下来。
“你有爆逆丹打底,逆火之元催炼,逆气完全够了。当前首要完成的,是如何控制胸口那团逆气,让它能迅速适应风眼中的环境。”月君说完,目光远眺,看着那风眼,好会儿才笑着对周逢说道:“小伙子,好好努力吧。成功突破逆风三重境,你就铁定是我的孙女婿了。”
周逢不由想起月柔了,心头暖洋洋的,用力点头说道:“奶奶,你就宽心吧。”
月君说道:“我宽不了心。”她看着周逢,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族里,历史上最有天赋的人,从站上这个山头,到完全穿过云涡风眼,也足足用了三个月,而你现在只剩十三天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奶奶别想太多了,我们开始吧。”月君这么一说,周逢内心还真有点压力山大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藏起这份不安,反而安慰起月君。
当下,周逢开始按照月君所说的法门,尝试着去接近云涡风眼。月君生怕出意外,寸步不离飞跟在周逢身畔。
穿越云涡风眼这种事,理论上很简单,但是真正实行起来,千难万难。什么时候进入风眼,怎么进入,每一个小细节,都攸关性命。
足足尝试了快一天,月君才示意周逢可以进入。周逢早是蓄势待发,立即长吁一口气,飞身直进入风眼之中。
从外头看,云涡之中,乱流湍急,令人触目惊心。亲身进入其中,周逢才知道,云涡真实之险,远超所见的百倍。他感到自己周身,像被无数手同时撕扯、无数野兽同时啃咬、无数蚂蚁同时啮咬,随时都可能解体。与此同时,整个人犹如旱鸭子落水,意识瞬间混乱,只剩手足无措。
“快释放逆气,顶住!”
好在月君的声音,及时随着呼啸的乱风灌进耳朵里来。声音似远非远,似真似幻,模糊不清,但却有醍醐灌顶的功效。
周逢立即清醒过来,急忙催化胸口的逆气,让整个人随风飘了起来。这样虽然暂缓了风力撕扯之苦,但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依旧潮水般而来,将周逢吞没。
“快出来……”,月君的声音似乎也被吞没,在周逢的耳边渐渐淡去。周逢感觉自己身子在变轻,轻得找不到北。
难道这是要死的感觉……周逢内心闪过一个念头,意识随之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头皮一紧,有什么抓住周逢的头发,将他飞快往后拽。
呜啸的风,骤然从耳边消失,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无边的压力也消失了,但是周身却有种难言的撕裂痛感。周逢急忙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云涡风眼。
月君就飞在周逢身边,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头发。见周逢醒过来,她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说道:“你醒了?没事了,幸亏我见机得早,否则该如何向柔儿交代呢?”
原来刚才周逢一进入风眼,便随风起伏个不停,手脚乱挥乱舞,犹如疯癫。月君见多识广,知道他情况不妙,急忙将他拽出风眼来。幸亏出手得早,否则再迟片刻,周逢就被撕裂了。
饶是如此,周逢手足与脸上,仍多处被风力撕伤,裂出条条细小的血口子。月君给他敷好伤药,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让周逢今日到此为止。
回去见月柔,不出周逢所料,她对周逢弄得满身是伤,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一个劲儿要周逢放慢进度,不要急于求成而去冒险。
周逢嘴上应着,第二天到了风动峰,依旧是玩命地练习。虽然每一次练习,都是命悬一线,但因为有月君在旁边保驾护航,倒也是有惊无险。
这天下来,周逢终于不会一进入风眼就失去了方寸,还可以在里头挺下数息时间。虽然这个成绩并不耀眼,但月君已经很满意了,早早就让周逢回去休息。
有个好的开头,接下来一切似乎在慢慢变好。周逢在风眼里能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当感到不适的时候,也能自己从中逃离出来。
看着他每天都在进步,月君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到了第六天的时候,便放由周逢一人独自修炼。
风动峰是修炼逆风的宝地,要到此修炼除了资质和修为要达标外,还得通过元老会的同意。因此,这里常年累月,鲜少人迹。周逢独自修炼,倒是清净。他深知自己肩负大任,有此修炼逆风术的大好机会,焉能不珍惜,因此分外勤奋。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周逢已经可以飞到风眼的中心高度了。时间虽然只剩五天,但他的信心却是越来越足了。
烈日行空,逐渐向西。再过一个时辰,暮色将临。周逢从风眼之中飞落到风动峰上,准备休息会儿的时候,一声呼喊远远传来:“周公子!周公子!”
周逢一愣,急忙回头,只见一个天行者遥遥飞来。他修为似乎不足,到了风动峰外围,便不敢再上前,远远冲着周逢叫道:“周公子!”
“什么事?”周逢起身问道。
“在下日籁,奉月君之命,请周公子速到‘飞叶崖’去!”
“飞叶崖,到那里干什么?”周逢诧异问道。他听说过这个地名,似乎是天城东北方向一个飞崖,平时鲜少人迹。
“这个,在下不是很明白,似乎跟月柔小姐有关……”那个日籁摇摇头,说道:“周公子,请随我去覆命吧。”
一听“月柔”两个字,周逢的心便哆嗦了下,急忙说道:“那好,快带路!”
“是!”日籁立即掉头向东北方向飞去。他的逆风术造诣倒不浅,微风之中,速度竟是奇快。周逢心系月柔,也是恨不得快点到无尽崖。
两条人影,就像两道流星,迅速划过天空,直投向飞叶崖。
越过数座山峰,前方地势趋平。风云散处,只见一座飞崖,突兀伸出明格神峰之巅,高悬空中。它的形状就像片从明格峰上伸到空中的叶子,周边云雾迷蒙。在它底下,是无尽虚空,以及如封似闭的云层,根本看不到地面。
日籁落到飞叶崖上,回头看着周逢,面露微笑。周逢一愣,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说道:“月柔,还有月君呢?”
“她们,很快就会来的,还请周公子稍等片刻。”日籁淡淡说道。
“月君叫我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月柔又怎么样?”周逢看了看四周,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看着面带微笑的日籁,冷冷说道。
“嘿嘿,周公子很快就会明白的。”日籁的微笑,突然变成冷笑。不等周逢反应过来,一股莫名的压力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急忙抬头,只见四周空中,不知何时多出数名大汉,正向他俯冲飞来,个个面目狰狞,来势汹汹。
不好,这是个圈套!周逢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