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长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立即有人去扶他:“炉长,你说什么?”
“他不是人!”炉长大声说着,回头看着众人,说道:“我掌管丹炉,不知道炼化了多少人……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这是神迹,上天眷顾的神迹。”
也难怪炉长这样大惊小怪,熟悉火煤石属性和见识过炼丹炉的人都知道,里面温度奇高无比,就算是钻石真金落入其中,也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化为乌有。周逢区区肉身,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居然屁事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放进去的火煤石,如今都是一副燃烧殆尽的模样。
诸多事实,让炉长不由要相信眼前所见,是货真价实的神迹。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周逢故意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耐烦地坐起来,双眼一瞪:“你们干什么?怎么,又要换煤了?”
“不是不是!请……请公子出炉。”炉长大吃一惊,急忙唤来那两个装煤的大汉,让他们把火煤石残渣给清理出来,毕恭毕敬地请周逢出来。
月君派来的人,都是年轻貌美女子。众人见周逢除了头发有点焦,衣服带点烤肉香外,其他地方一无所损,还精神抖索的样子,都是惊奇不已,一起躬身说道:“公子,月君有请,请随我们来。”
“月君?是谁呢?”周逢故意打个哈欠,说道:“你们不是要把我炼了吗?怎么,还要见我,看我是不是熟了?”
“不不,公子您误会了,月君她老人家并不知道这件事,快跟我们去见月君吧。”
看到周逢安然无事,月君的手下都是如释重负,同时把周逢视为天人,因此言辞之间极为恭敬。
周逢斜也着炉长,笑道:“喂,你烤够了吗?我还要不要再回炉?”
“不用不用,您走好,走好。”炉长诚惶诚恐,差点要给周逢跪下来谢罪。周逢大模大样挥挥手,说道:“好吧,让我去见见月君,看她是不是准备了油锅来对付我。”
“公子您说笑了,您是月柔小姐的救命恩人,月君敬重您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对您如此呢。”月君的手下赔笑着说道,簇拥着周逢离开丹炉房。
周逢等四周没有旁人,好奇地问道:“月君是什么人?”
“月君啊,是前明尊的大夫人。”一个俏丽的女子笑着回答道。周逢“哦”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她是现在明尊的老娘了?”
“不是不是,现在明尊是二夫人所生……”那俏丽女子确定没有外人在听,又低声说道:“明尊不喜欢月君,月君也不喜欢明尊。所以公子你尽管放心,月君她不会害您的。”
周逢好奇心上来,旁敲侧击才知道,原来前任明尊共有七个妻子,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各生了个儿子外,其他夫人在这方面都没有建树。明尊之位,原本该传给大夫人的儿子的。但是大夫人儿子在二十岁那年,练习逆风术的时候不明不白一头栽下明格神峰,死得极惨。
明尊震怒,下令严查,但是谁也没办法查出死因,这事最后不了了之。明尊之位自然而然,顺延到二夫人儿子头上了。
大夫人心结难了,始终认为自己的骨肉是被二夫人所害的,从此不再与二夫人说一句话。
而二夫人,也在若干年后,莫名其妙暴毙。有人认为她是急症发病猝死的,有的则认为,跟大夫人的报复有关。
真相如何,至今依旧众说纷纭,但是谁也无法探知真相的底子。
后来,明尊死后,二夫人的儿子即位,大夫人自然而然晋升为月君——这是天行者女子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称号了。
一般而言,领袖天行者的,都是明尊,月君只是个尊崇的存在,并没有实权。而历史上,多数月君都是明尊的母亲,因此二者通常都是一条心,并无隔阂。
但是如今的明尊和月君,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又有说不清的宿怨在内,因此在新明尊即位之前,大夫人就开始未雨绸缪地进行势力布局。等如今的明尊掌权,他就发现,真正听自己的人还不足一半。
自此,天行者便分裂了,由过去明尊一人独断,变成二主共存的局面。
周逢恍然大悟,怪不得月君会公然派人来把自己带走,对明尊可谓够不客气的。他心中却又有一个疑问:“那月柔小姐是……”
“月柔小姐啊,和月璇小姐都是月君的孙女。”
原来月君的儿子死前,就有了月璇和月柔两个女儿了。为了保护她们,月君一直亲自带着她们,呵护有加。明尊跟月君不和,对月柔和月璇自然是冷眼相看了。
周逢明白过来,为什么月璇会被派到虏骑营宫当逆风术教头,只怕这是明尊一步步拔除月君血脉的手段之一。
说话间,那些俏少女带着周逢,来到一座门口悬挂着珠帘的冰殿外。周逢注意到殿外匾额上写着:“慈月阁”。
“请公子稍等。”俏少女冲周逢甜甜一笑,带着其他女子卷帘进殿。她很快又独自出来,微笑道:“周公子,月君有请。”
周逢点点头,跟着进去,立即便有一股幽幽暗香扑鼻而来,只见迎面一座冰冷的墙面上,贴着各种花柳刺绣,华丽而又大气。
作为月君起居之所,慈月阁规模很大。连穿两个厅堂,进入第三个殿堂,周逢才见到月君,只见她鹤发童颜,身穿绮罗绣服,手拄一根龙头拐杖,面带微笑,竟然有几分眼熟。
“怎么,不记得我了?”月君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周逢。周逢脑中急转弯,突然想起来了:“你……你就是山下茅屋里那个老嬷嬷。”
眼前月君,分明就是神峰下那个小茅屋里,出来回答周逢问路的老嬷嬷。
“你就是月柔的奶奶?那当时怎么不出手救月柔,可急死我了!”周逢双眼瞪得像铜铃。
月君笑了笑,往殿里走去:“你先坐,我回头跟你细细说。”
两人进殿,分宾主坐了下来。马上便有侍女殷勤奉上茶来。周逢早干渴万分,立即呷了一口,入口冰凉,不过茶性温和,带着几分甘甜。
周逢立即一饮而尽,砸吧下嘴巴,发现月君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不由尴尬笑了笑,说道:“炉子里太热了,渴死我了!”
月君忙让侍女赶快上来继续添茶。周逢连喝七八杯,才稍微解去渴意。月君依旧笑眯眯看着他,见他没有再喝的意思,才笑着问道:“我听说你在丹炉里炼了半个多时辰,居然什么事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周逢不敢说出周玺的事来,故作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进去后就被热晕了,后来被吵醒,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死。”
“哦?”月君炯炯有神看着周逢,说道:“真是这样吗?”
“当然了。”周逢只能硬着头皮把假话圆下去,“里面太热了,你们天行者真没人道,居然拿活人来炼丹,要不是我命硬,经得起火烧,现在早就成灰了。”
“是我们天行者不幸。”月君露出鄙夷的神色来,“让有些人无法无天,做出各种背祖数典,玩恩负义的事来,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我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怎么敢介意。多谢月君把我救出火坑来。”
月君微微一笑:“其实,在山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这孩子很不错。当时刚好虏骑的格萨尔出现,我不方便出面,只能退避开来,顺便也想看看你这孩子的能为……”
原来,这几年来,月君和明尊,一直存在着个争议。明尊认为,天行者要壮大,必须与外部联合起来,因此明尊积极与虏骑结盟,而月君则持不同意见,认为天行者应该恪守祖训,不应该招惹外面的是非。
双方理念不同,争执不停。明尊便绕开月君,单独与虏骑谈盟约。在虏骑的强力介入下,这几年来,天行者内部的势力对比出现了严重的倾斜,支持明尊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年轻一代,开拓性强,都希望天行者能打破过去独善其身,高高在上的做法,积极参与到天下争夺中。
月君年纪大了,一天不如一天,对明尊主导的大局无能为力,只能退而求其实,默认明尊的做法,并且尽量避开与虏骑的接触,只为了保全两个孙女的安全。
但是,明尊还是趁她不在的时候,把月璇派到虏骑去。更让她揪心的是,月柔为了找回姐姐,独自下山去了。
月君便到山下去居住,守望在那里等月柔回归。
周逢背着月柔回来,让月君欣喜若狂。但是格萨尔也随后出现了。月君不想跟对方冲突,因此就装作害怕的样子躲起来,一来可以暗中出其不意帮助周逢,二来,她对周逢观感不错,也想借机看看他的能耐和品行。
月君的逆风术已经达到四重境了。这个级别可以任意操纵风力。周逢危难时刻突然出现的大风,就是月君召唤而来的,这股风力还让周逢得以飞上神峰半山腰。
“公子杀死格萨尔的那个火,来得很突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能在火炉里安然无恙,跟它有关系,对不对?”月君微笑看着周逢。
“可能是吧。”周逢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月柔怎么样呢?”
“她伤势没有大碍了,但现在正在休息,等她醒来,我让她出来见你。”月君笑道,“她可是非常挂念你的,要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周逢苦笑道:“这算哪门子救命之恩,我们这叫患难之交。”
“哼!好个患难之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哼,随后,明尊气势汹汹进门来:“月君,你欠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