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周逢惊喜交加的是,离开云里城不知云游何方的五叔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他这回回来,居然还带来了数万人马。这些人马,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反昊保周组织的,也有些是强盗团伙,甚至有许多还是周五从各地乡村里招募来的新丁。
新丁中,除了少量是跟过来吃兵粮的外,多数是被强制没入昊族的周族子弟。他们本来就渴盼着周族能够雄起,好恢复自己的部族身份。因此,周五到他们所在的村落稍加宣传,这些人便踊跃加入进来。
周逢大喜,立即让“太微师”师长接纳这些新来的人手,遴选英才,进行团队编制。然后拉着周五到大帐去喝水。
周五此行,成果斐然。除了给周逢拉来了大队人马外,还带来不少外界的消息。
这些日子里,周逢偏安于云里城之外,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周军建设中,与外界联系若有若无,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周五带来的第一条消息是孝文皇帝霍顿“病了”,而且据说“病”得不轻。不出意外,巩太师顺理成章代为摄政。于是,霍家的江山,名存实亡,基本由巩太师把持着。据说京城里有不少霍家王族子弟试图逃亡,但都被抓回去。之后就此杳无消息,生死未卜。整个京城牢牢在巩太师及其臣僚的控制之下。
第二条消息是,从逆空回来后就被宣誓效忠自己的叛军接走的霍轰,在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出现,广招英雄,使得跟随着他的叛军,像滚雪球般日渐壮大。霍家经营江山太久了,忠君之念还是培养出大批忠臣来。不少在地方上颇有势力的官员、军官、豪强,在得到他复出的消息后,纷纷前去相投。因此,叛军人数急剧增多。而霍轰大约也是看到时机成熟了,就带着这些人,一路穿州过府,向京城打去,所向披靡。
第三条消息,则是关于虏骑和天行者。目前,这两族的联军,已经把触手往东荒越伸越长。在霍轰和巩太师都顾及不到之处,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抢占地盘。看这样子,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就算暂时不能把天下吞下,也要把地盘儿趁机扩大。
“最后这个消息,就比较糟糕了。”周五喝着水,目光却望向周逢,“我听说,当然也见过,不少反昊保周组织的人,还有一些周族子弟,正向虏骑营宫那边赶去。数量虽然不如咱这里,但也有一定规模了。”
周逢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周琥号召他们去勤王的?”
周五点点头,道:“对!我查过了,应该是天吉可汗让他这样做的。他在檄文里,宣称自己才是周族之主,其他都是非法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在说逢儿你是假的了。理由是他比你年长,理应他是咱周族之主才对。”
周逢沉吟不语。周五又道:“周琥这孩子也真是的,就算被胁迫也不能发这种檄文!这下可好了,等于向天下昭示,咱周族出了两个王子,而且天下没打下来,就先开始分裂,争老大。等于削弱咱周族的力量。”
周逢颔首道:“天吉可汗真厉害,竟然找到这个点子,还拿它来做文章。”
“是呀,这狗屁天吉可汗可真够操蛋的。有他在后头操作,黑的都可以说成白的,所以还是有些人相信周琥才是名正言顺的周族之王。那些周族人去投周琥,最终还不是成为天吉可汗的棋子。”
周五叹了口气,道:“再这样下去,咱周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局面,只怕马上就要给坏了。”
周逢沉思道:“这事儿我们得马上解决,否则分裂局面一旦形成,只怕对我们是个大祸患。”
“什么祸患?”这时候,周萌飞快从帐外进来,见到周五立即飞扑过来:“五叔,你真的回来了,哈哈,我还在想咱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周五哈哈大笑,在她肩头拍了拍,笑道:“你五叔是什么人?虽然以前疯疯癫癫的,一事无成,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好歹得做点成绩出来见见人才行,对吧?”
“对对对!五叔能平安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周萌笑着笑着,突然又是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周家人总算大都团聚了——要是周琥也回来,那就更完美了。”
她突然提起周琥,让周逢和周五都是一愣,两人沉默不语。周萌回头对周逢说道:“小逢子,以前周琥虽然做了种种不对的事,但他毕竟是我们周家的血肉,等这里的事差不多了,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从虏骑营宫里救出来。”
周逢点点头,没说什么。当年与周琥在边荒和北荒一起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周琥这人比较贪生怕死,又有点好色,贪图享乐,而且心志不坚容易被人所利用。本来,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杀死达尔,但天吉可汗对他同样恨之入骨,想把两人一起杀了。是周逢用三寸不烂之舌,陈说利害,让天吉可汗留下两人的性命,并将他们供养于虏骑营宫之中。
但在之后的宫廷生活里,周琥迅速变了,他过着纸醉金迷左拥右抱的糜烂生活,甚至为了女人,与周逢起了争端。达富就是利用这点,挑拨周琥,试图让两人闹矛盾,好加以掌控。
果然,后来周琥为了女人,更为了活命,拔剑与周逢拼命……那段不堪往事,想起来真让人不胜嘘叹。
周萌哪里知道周逢一会儿工夫想了那么多,皱了皱眉头,又说道:“虽然现在周琥可能还没事,但天吉可汗留他到现在,好吃好喝供着,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将来要用他来对付小逢子,还有掌控咱周族的力量。所以,咱一定要救周琥,而且事不宜迟。”
“我的萌闺女,你说的已经发生了。”周五忍不住打断周萌的话头。周萌一愣:“五叔,你是说……”
周五点点头:“我刚跟逢儿说起这事呢。现在天吉可汗就打着周琥的招牌,大肆召集咱周族子弟到虏骑营宫去呢。而且周琥还在告示周族的檄文里宣称,他是周家目前长子,是真正的周族之王,其他的都是假的。逢儿一下子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周琥这家伙,到底还是个没节操没骨头的人,真太令人失望了!”周萌皱着眉头说道。
周五点点头,道:“不过他喜欢打嘴炮就让他打嘴炮去吧。哼哼,逢儿身上揣着周玺,那才是咱周族之王的信物。周琥现在就算知道有这玩意,也是见都没见过,哪什么来跟逢儿比正统呢?”
周萌眉头依旧紧锁着,她妙目望向周逢:“小逢子,你怎么想的?”
周逢回过神来,笑道:“我一直按照萌姐儿说的,如非必要,尽量不对外展示周玺,免得周琥有危险。”当初周逢被霍轰抓到昊京,周萌与月柔、阿扎丽等人潜入京城去救他,在逃到京郊外时,周萌曾经跟周逢说了一席话,让他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少把周玺公开亮出来。因为那样的话,他就是毫无争议的周族之王了,到时候还被虏骑所掌控的周琥就显得没有丝毫价值了,很可能被天吉可汗杀了以泄愤。
对萌姐儿这个要求,周逢一直谨记在心,此后如非必要,鲜少亮出周玺。最大规模一次亮出周玺,还是在逆空的时候。当时是为了让原翔、吴彤、扬子江等人确认他是周族王室,周逢才不得已为之的。不过,那批人到了穴荒,大部分都被巴山雨所设的埋伏所害,因此,如今见过他周玺的人已经是很少了。
周萌松了口气,只要周玺没有在公开亮相出去,周琥对天吉可汗至少还有利用价值,性命是暂时可以保住了。她顿了顿,又问道:“那小逢子你准备怎么做呢?”
周逢笑了笑:“应该是说,萌姐儿要我怎么做呢?萌姐儿你发个话,我照做就是,别那么为难。”
周萌又是叹了口气,眼里闪着罕见的迷惘与忧郁:“我怎么能不为难呢?以周琥那样对你,还有现在这种情况来说,我完全没理由让你这样做的……但是,他毕竟是咱周家的人,咱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最好的兄弟姐妹,我无法见他落入火坑而不救……”
周逢笑了起来,看着周萌道:“萌姐儿,我就跟你说了,你没必要这么为难的!放心,我会去救周琥的。”
“什么?你要去救他?救他干嘛?”周五叫了起来,“我看那孩子,吃狼的奶长大,肯定也是一头狼!”
周逢笑了笑:“就算如此,也得把他救回来。再说了,把周琥救出来还有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虏骑和天行者无法再借机操控我们周族子弟,我们也就不存在还没成事,就先分裂的危险。”
“这倒是!”周五点头赞成。
周萌长舒一口气,眉关渐开:“小逢子,我就知道你是深明大义的!不过,虏骑营宫现在只怕是龙潭虎穴了,你准备怎么救人?”
“是啊,虽然逢儿你逆术很厉害,但人家两家合起来,有好几条逆龙呢。”周五说道:“咱就算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也干不过人家。”他一直在外头,对西荒的战事所知有限,并不晓得虏骑和天行者联军的四条神勇逆龙,先后在驼帮这边铩羽,目前至少被废了两个。
周逢笑道:“现在,虏骑和天行者最多只有两条逆龙还有作战能力。再说了,我又不是要要带兵去硬闯虏骑营宫救人。”
周五双目圆瞪:“哈哈,难道你要潜进去救人?很好,我喜欢,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逢摇摇头,道:“不,我不在的时候,五叔你得留在这里和萌姐儿一起帮我镇场子。这个也很重要,对不对?”
“对是对!但总没有去探虏骑营宫刺激。”周五满腔不情愿。
周萌沉吟道:“小逢子,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周逢笑了笑,道:“当然没问题!我打从北荒离开,一路都是出生入死,什么阵仗都能应付的。”
周萌想了想,咬咬牙道:“只能这样了。那你得自己万分小心,因为你牵系着咱周族未来的所有希望。唉,我本该阻止你才对,但周琥毕竟是咱兄弟……”
周逢哈哈大笑:“这是个‘非如此不可’的事,所以咱也只能非如此不可了。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
周逢笑道:“现在时机还差一点,我得等一个人。”
“什么人?”周萌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