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来的剑拔弩张,让滞留者们都慌彷徨。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是最弱势的一群。夹于阁老与利郎伯爵之间,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坐视着形势发展,恰似一群局外人。但局势的发展却又与他们息息相关。
“伯爵阁下,你的选择,就是这样吗?”阁老扫了那些机械美女一眼,淡淡说道。
利郎伯爵沉默片刻,摆摆手说道:“让开。”
五名机械美女愣了下,还是缓缓退开。利郎伯爵目光一转,扫向滞留者们。
滞留者们不由都畏缩地低下头来。经过与“阁老”一战之后,他们终于知道,灵魂被人使用是多么恐怖的事,明明那就是你的躯体,你明明还有自我意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更控制不了身体,被人使来使去,刀林剑雨,水深火热都得去闯。每时每刻,都可能在生死边沿徘徊,一分一秒,都是在煎熬着。
这种感觉让很多人后悔当初太想当然,轻易就把灵魂使用权卖了。但后悔已然来不及,只要利郎伯爵愿意,随时可以使用他们的灵魂。而他们实在不愿意再去与阁老拼命了。
“我很感谢各位,肯以灵魂使用权来与我合作。”利郎伯爵看着众人那惊恐不安的样子,终于开口了:“不过各位放心,我不会再用你们的灵魂了,现在我就与各位解约。”
周逢一愣,没想到利郎伯爵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滞留者们则是欣喜若狂。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利郎伯爵说完,向着莫吉颔首示意。莫吉点点头,立即飞走。不多久,它又出现在众人面前,嘴里衔着一大叠契约。
“扔了吧!”随着利郎伯爵一声令下。莫吉嘴一松,契约飞扬而起。
几乎同时,利郎伯爵黑色法杖一点,一束魔力强光射出,打在契约上。契约当即化为无数金光,点点飞扬消散。
“哦——”所有滞留者都是长舒一口气。
利郎伯爵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现在,契约已经解除了,各位请离开我的船吧。”
滞留者们却不敢走,一起望向阁老。阁老笑了笑,道:“龙之坑那边,逆龙会第二轮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各位如有兴趣,不防去看看。当然了,如果还有人想着继续当滞留者,成为逆空阴暗角落,那我也没办法。”
“我们这就过去,这就过去!”晁天王大叫一声,转头率先飞下摩天轮,其他人纷纷跟过去。这些人成为滞留者以来,并没有真正见识到阁老的厉害之处。今天亲眼目睹,这才知道以前能在逆空混着,纯属是阁老不闻不问,否则逆空早没他们立脚之地了。此刻视阁老如神明,没有人敢有丝毫违逆。
很快,甲板上就剩周逢和阁老了。
“怎么,二位不走,是要亲自赶我走吗?”利郎伯爵冷笑一声,看着周逢和阁老。
周逢不由望向阁老,阁老淡淡道:“阁下如若不想回去,我倒是想多向阁下了解一些魔乡的人情世事,以增益两界相互了解……”
利郎伯爵哈哈大笑,道:“阁老,你这是在嘲讽我吗?”阁老淡淡道:“我说的是认真的。”
利郎伯爵敛去戏谑的笑容,缓缓道:“你……你真想增加两界了解?”
阁老道:“我一直都想。只是你以为我年纪这么大,一定是个老顽固而已。否则,也没必要这样劳师动众,做那打打杀杀的事。”
周逢笑了笑,道:“我看,就算知道了,伯爵阁下也还会这样,嗯,亲自掌控大局,扶植代理人,至少比依靠他人更容易实现自己的目标,对不对,伯爵阁下?”
利郎伯爵扫了周逢一眼,道:“确实如此!当然了,要是真不好做到,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
阁老道:“那现在就是个机会,逆空愿意从伯爵阁下开始,与魔乡多做沟通,或许这可以开我们两界未来新局面。”
利郎伯爵直直看着阁老,好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着凄然与无奈。周逢莫名其妙,道:“伯爵阁下,刚才阁老的话里有笑点吗?”
利郎伯爵敛去笑容,看着阁老,叹了口气道:“多谢阁老美意,可惜迟了。”
阁老眉头皱了皱,明白似地点点头,道:“你真要这样做?”
利郎伯爵坚决道:“没错,我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现在,唯有如此了。”
阁老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不再说什么,冲周逢招了招手。周逢忙跑过去,笑道:“阁老,怎么样?”
阁老淡淡说道:“我们走吧。”
“那利郎伯爵呢?”周逢回头看了利郎伯爵一眼,后者正爱怜地抚摸着身边那几个机械美女,神色淡然。
阁老道:“他自有安排,随他去吧。我们只管走就去。”说完,腾空飞起。
周逢忙跟着飞过去,说道:“阁老,你一定知道他想干什么对不对?我觉得他这人很危险,让他留在逆空,可是个祸患。”
阁老回头看了周逢一眼,道:“随他去吧,这是他的选择。”
不知为什么,这话让周逢听得心头发寒,他不由回头往后望去。然后,他便看到一幕今生难忘的画面:只见利郎伯爵盘膝坐在地上,双手高高捧着黑色法杖,法杖上发出刺眼强光。莫吉就站在他肩头,低垂着脑袋,而五个机械美女则是团团坐在他周围。看那样子,似乎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周逢不由停下来,紧紧看着这一切,直觉告诉他,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然,片刻之后,利郎伯爵猛地双手抓住法杖,将杖头对着自己。五名机械美女则是同时扑上去,分别抓着他的手臂,似乎在劝慰着什么。
但是,利郎伯爵只是笑了笑,法杖之上,猛地发出一道强光,直打入他的面门。瞬间,鲜血四溅,利郎伯爵面门被那多出来的大伤口所占据。伤口上血肉模糊,样子恰似一朵盛开的桃花。他身子僵了僵,直直倒在地上。
五名机械美女同时扑倒在地上,拳头狠狠捶在甲板上,打得砰然作响。她们没有血肉之躯,无法用哭泣与眼泪表达内心的悲痛,只能通过狂暴的动作,来发泄来自灵魂的深层次哀恸。
而莫吉则从利郎伯爵肩头飞起,到数丈高处,猛然一个疾冲向下,脑袋狠狠撞在甲板上。血光飞溅之中,它双足一蹬,也是了账。
“利郎伯爵,还有莫吉都自杀了!”周逢心中震惊,猛然冲着正远去的阁老喊道。阁老闻声回头,看着摩天轮方向,好会儿才说道:“他的内心世界已经崩毁了,生命对他而言,是可以随时取舍,无足轻重的存在。所以,这条路是他必走的,谁也无法阻止他。”
周逢愣了愣,道:“阁老,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内心……为什么崩毁?还崩毁到非死不可呢?”
面对他问询的目光,阁老沉默片刻,说道:“我也是通过逆思术,从利郎的思维意识里,读懂他的想法。他一直认为,魔乡是宇内最先进,最文明之地,魔乡的一切,包括所谓的文明之法、格物异术,都是远超其他灵地的存在。”
“这种想法,典型的狂妄自大。”周逢摇摇头,道:“他不会因为被我们打败,内心就崩毁了?”
“确切的说,是你用逆术打败他之后,给他当头一棒。他突然发现,文明之法与格物异术,原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对其他灵地异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他的内心世界就这么脆弱?”周逢吃吃道。
阁老道:“这只是一个原因而已,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周逢好奇道:“还有什么原因呢?”阁老道:“这个,暂且不提也罢,我们去龙之坑吧,马上要进行逆龙会第二轮考核了,估计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呢。”
“那摩天轮怎么办?”周逢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阁老道:“利郎伯爵已经死了,它成了一艘无主的船,就先搁这里吧。”说完,转身飞去。
周逢不由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那根黑色法杖。他一动,杖灵小茵立即若有所觉,在周逢心底呐喊道:“主人,你可不要丢弃我啊!”
周逢愣了下,心语回应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丢弃你呢?”
小茵说道:“因为,现在利郎伯爵已经死了,魔乡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用了,你带上我说不定反而会被人嫌弃呢。”
“哈哈,这都什么逻辑呢!放心吧,你既然叫我主人,我就收定你。”周逢拍了拍法杖,说道:“我才不会因为你是异界之物,而另眼相看呢。”
小茵大喜,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再尘封起来了!”
“好了,我们先去龙之坑吧。”周逢见阁老背影远去,逐渐成为一个小点,忙飞赶过去。
以阁老的修为,从逆空任何一个角落,要到龙之坑都是眨眼间的事。他有意等周逢,所以速度放得很慢,看到周逢追赶过来,便停了下来,笑道:“周逢阁下,说来这回还得谢你。”
周逢愣了下,笑道:“谢我,谢我什么?”
阁老道:“要不是你到利郎伯爵那边去卧底,事先给我查到那么多事儿,逆空这场浩劫,说不定真如你们在幻境之中所见的那样呢。”
周逢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有阁老您在,这种事绝无可能。”
阁老严肃道:“错了,要不是我及时从你那边得知摩天轮的奥秘,这种事还真会发生。即便情况不会像幻境里的那样糟糕,但摩天轮毕竟是魔乡文明之法和格物异术集大成杰作,届时不知逆空上,会有多少人伤亡呢,所以,我必须向你感谢。”
周逢挠着后脑勺,笑了笑道:“阁老你要真觉得我立大功了,就让我继续参加逆龙会,去遴选逆龙……”
“你已经在第一轮被淘汰了,这事儿我既然一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阁老遗憾地说道。周逢大感失望,笑了笑道:“阁老你也清楚,那个结果都是白泽生故意操控的,所以是否合法还有待斟酌呢。”
阁老笑了笑,道:“白泽生背叛逆空,我回头会处理他的。不过,他只是一个人,主导不能结果的。你被刷下,是所有至圣师共同讨论的结果。”
周逢大失所望,道:“想不到,我还真与逆龙无缘。”
阁老笑了笑,道:“不必沮丧,我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实现对你的承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