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面前,利郎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周逢束耳倾听,一字不落紧记在心。
人狼族是魔乡众多种族中的少数民族,人口稀少,而且踪迹颇为神秘。因为这个种族在人类眼里,是兽族,而在兽族眼里,又是人,定位上极其尴尬。
人狼族是上古之时,人族与狼族偶然间的交集所繁衍下的种族。这个种族既有着人的血统,也有狼的血统。通常情况下,他们体内人的血统会占强,从而维持人的形象双足屹立于大地。这个时候,他们与普通人没两样。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美丽大方、漂亮贤惠等词汇同样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不过,在每年的几个特定时间节点里,人狼族体内狼的血统会占强。这段时间里,他们所呈现出的面目便是狼了。这个时候,他们便暴露出野兽的底子来,凶恶残忍,嗜血残杀等词用来描述他们,一点儿也不为过。除此之外,在遇到危险或者发怒的时候,他们体内的狼血统也会占优,从而暴露出狼性来。
人狼族——这种人与狼界线模糊的种族,在魔乡里自然不会受到待见,在许多传说里,他们就是魔鬼,就是恶棍。与吸血族一起,共同被列入邪恶种族之列。
事实上,人狼族被过度妖魔化了。许多人狼族成员,同样兼具有聪明、勤劳、勇敢、善良等人性特点。他们活在世界上,同样靠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创造自己的好生活,同时为人谋福,替人消灾。
但在日积月累的偏见下,这些人狼族人不敢以真实身份现人,他们会想办法混入人群中,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生活。当然,有些人狼也会挤入富贵阶层行列。比如波罗家族。
波罗家族成功混入上流社会已经好几代了。它是魔乡里一个公国的伯爵世家。属于该公国之中,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利郎属于长子长孙,所以打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是伯爵的继承人。
年轻的利郎伯爵,没有像其他大家族的继承者那样,过着奢华颓靡的官二代生活,而是早早就被父亲送到文明殿堂里,去学习文明之法,送到巫魔学校里,拜大魔法师学习巫魔之法。不管位置再高,家业再兴旺,密而不能宣的种族身份,都是高悬在波罗家族头顶的利剑。从好几代祖上开始,便立下规矩,要族中子弟,尤其是继承者,务必兼修文明之法和巫魔之法。因为只有这两种法门,才能真正保住家业不衰败,也只有这两种法门,能在身份不幸败露的时候,能保住家族不被愤怒的人类所磨灭。
但利郎伯爵学习文明之法和巫魔之法的初衷,却不仅仅是如此,他还把目光放得更远,他想离开魔乡,到这块灵地之外的世界去闯闯。
和古老逆界的封闭与愚昧不同,魔乡更注重知识的积累与传播。文明之法之所以能在在几百年间爆发式地发展,并促进社会实现大变革,知识的传承与发扬在其中起到巨大的作用。
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利郎很早就从书本知道,他脚下所踏的灵地,被外界称为魔乡。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五大块灵地,彼此相隔千万里,已经很久很久彼此没有相互联系了。即便史料丰富的魔乡,对于其他灵地的情况也知之有限,只知道个大致方位,至于在什么地方,要怎么过去,书上全没有交代。
这种知识上的空白,恰是很多魔乡人兴趣所好之处。文明之法兴起之后,格物致知成为社会普遍接受的方法论。很多人魔乡人因此变得特别好奇,对未知事物充满着浓厚的兴趣。
在利郎伯爵开始决定离开魔乡,到其他灵地探险之前,类似的探险者每天都在源源不断从魔乡出发,向着四方走。当然,他们绝大多数走不了多远,不是死在漫长的旅途,是承受不了漫长旅途中所遭遇的危险、苦难、空虚与寂寞。
利郎伯爵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定下了长大之后,远走四方,探险五大灵地的巨大目标。为此,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一直为这个目标做准备。他尽可能学习更多的文明之法和巫魔之法,他不断储备着远行的物资,以求将来上路后能有备无患,他还积极拜访每一个探险回来的人,无论对方是成是败,他都能从中学到有用的经验教训。如何离开大陆在漫长虚空行走,如何打发路上的孤单,如何应付路上可能出现的危险。
探险者每一条忠告,每一个有益的事迹,都被利郎伯爵牢牢记在笔记本上,再烂熟于胸。
远足探险,虽然听起来是件非常酷的事,但其实更像是一种有钱人的游戏。因为所要准备的交通工具、长期旅行物资,以及学习各种经验教训,都要依靠强大的经济基础支撑。
好在波罗家族数代经营,根基雄厚,再多的钱也能出得了。
在三十岁的时候,利郎伯爵继承了伯爵爵位,他彻底掌控了波罗家族,从而能更加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时候,能阻止他的,只有他的内心了。
他的内心一向很坚定,锁定目标后就锲而不舍,丝毫不因各种外界的流言蜚语或者困难而有所动摇。所以即便母亲劝告,族人哀求,都不能阻止他离开魔乡,扬帆虚空的决心。
在三十五岁那年,准备停当的利郎·马克·波罗,正式告别垂泪的母亲,和悲痛的族人,离开故土魔乡,远走四方,去探寻那传说中的六大灵地。
他离开魔乡,进入虚空,靠的是一种叫“摩天轮”的船。那是一种魔法船,也是文明之法与巫魔之法高度结合的杰作。船体由魔乡最好的造船师父打造而成,可以在虚空之中航行千万年而不损坏。而驱动摩天轮航行的力量,则是船上三面魔帆。
那种魔帆,是魔乡里极其昂贵的一种虚空航行装备。每面帆里,都积蓄着无数魔法师的力量。只要巧妙掌控帆上的魔法力量,就可以把船开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利郎伯爵的母亲明白,自己的眼泪挽不住儿子的目光与脚步,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找了几名巫魔高手,想护送儿子去探险。她心存侥幸,希望儿子只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让他出去几天,吃吃苦头他就自己回来了。
但利郎伯爵断然谢绝了母亲的安排,他没有带任何人同行,除了莫吉——这头在吸血族中,备受嘲讽与侮辱,始终不能蜕化为真正吸血鬼的小蝙蝠,厌倦了魔乡的人情冷暖,渴望着能离开这里出去透透气。它在利郎伯爵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他,从此一直跟着他,等着他的梦想实现。
除这一人一蝠之外,摩天轮上还带着五名机械甲士。那是利郎伯爵给自己准备的护卫。为了与他那些红颜早逝的知己能够永远在一起,他将她们的灵魂植入机械甲士中,将她们装扮成活着时的样子,以解旅途寂寞。
除此之外,船上装着的,就是大量的食物、水,以及许多魔乡的文明器物。包括那些棕色法杖,都在其中。
出发前,利郎伯爵并没有确切的航行资料。他所拜访的航行探险家,也没有一个到达过除魔乡之外的灵地,对于其他五块灵地的分布同样没有头绪。因此,利郎伯爵只能综合各种资料,选定一个比较有可能找到灵地的方向,踏上了茫茫虚空。
在虚空之中,不知飘荡了多少年,独饮多少寂寞,利郎伯爵终于发现了一块灵地。狂喜之余,他并没有马上靠岸,而是将摩天轮停在灵地外围,自己与莫吉轻骑前往,悄悄查探这块灵地的虚实。
最后,他终于确定,他飘到六大灵地中的逆界。在深入调研过程中,利郎伯爵对逆界的了解逐日增多。渐渐的,逆空也进入他的视野。他没想到,逆界之中,被奉为圣地的逆空,居然就在神州大陆的月亮之上。
利郎伯爵对逆术、逆空充满着无限的好奇,所以他决定先不上神州大陆,而是潜入逆空,先把这个在逆界上有举足轻重的世外圣地了解个透。
“我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潜入逆空的。我原以为这里会是个天堂般的地方,是个能够传播文明,制造强盛的地方。但很可惜,我在这里看不到这一切。”利郎伯爵叹了口气,道:“逆空在那帮老家伙的把持下,与世隔绝,只专注于逆术钻研,从不管外界死活,更不思考,如何用逆术来造福整个逆界。这样的逆空,有什么资格称为圣地呢?”
大殿里一阵沉默,不少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听过这样对逆空毫无情面的指责,此刻听了,都觉得心头怪异。好会儿才有人道:“这个……逆空在避世、明哲保身这方面确实做得太过了。不过,逆空就是个逆术圣地,是钻研和修炼逆术的清静之地……”
利郎伯爵摇摇头道:“这都是逆空不敢担当责任的体现。哼,整个逆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事实上,逆界之中,最有能力改变现在乱局的是谁?当然是逆空了。但逆空却袖手旁观,坐视天下一片混乱,百姓生灵涂炭!这样的逆空,有什么资格称为逆术圣地呢?”
大殿里静悄悄的,开始有人颔首,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认同这种观点。周逢即便心知利郎伯爵这样说,只是在煽动在场众人心中的积怨,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颇有道理。逆空的做法,说难听点还真跟缩头乌龟有点像。
利郎伯爵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在我看来,能力越强,责任越大。逆空拥有逆界最强大的力量,但它却没有承担其应有的责任,这样的逆空是不合格的,所以我就决定,带领各位推翻它。”
“不是吧……伯爵阁下你要推翻逆空,是为了我们?”晁天王愣了下,吃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