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的版式与周逢第一次跟着周五,进入鬼坑见利郎伯爵时所见的那份“灵魂契约”大同小异,区别在于内容。里头详尽规定了双方的交易原则,灵魂置换的长度,最后多了一条补充条款,要求在周逢履行契约期间,不得离开利郎伯爵身边五十丈范围内,否则每离开一丈,就要多赔半天的灵魂使用权,以此类推,不断累加。
“怎么样?没问题的话,还是老规矩,周逢阁下以心头血蘸着在上面签下您的大名,这份契约就具有魔法上的效力了。”利郎伯爵见周逢认真审阅条款,笑着说道。
周逢摆摆手,道:“这个不行,契约里存在漏洞,我如果签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
利郎伯爵一愣,道:“什么漏洞?”
周逢扬了扬契约,指着最后一条道:“伯爵阁下请看,这上面规定了,如果我在契约存续期间,离开您身边五十丈范围内,每离开一丈,就得多赔半天使用权,以此类推,不断累加,嘿嘿,最终我可能要欠你好几辈子的灵魂使用权。”
利郎伯爵笑了笑,道:“这个条约是用来约束阁下,让阁下在契约存续期间,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以免出了意外,影响了我的大计划。”
周逢笑了笑,道:“解释通常都是冠冕堂皇的,但是真实的目的,恐怕是伯爵阁下,要借此来长期控制和使用我的灵魂吧?”
利郎伯爵脸沉下来了:“周逢阁下,话可不能乱说,契约那是基于双方认可的基础上……”
“好了,官面话咱别说,我就说个简单的例子。如果阁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离开我几百上千乃至上万丈,是不是意味着我要赔海了?”
利郎伯爵当即愣住了,说不出话来。周逢又道:“再有,如果阁下的计划几十上百天乃至一辈子都不实现,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在阁下身边一辈子。”
利郎伯爵依旧说不出话来。周逢笑了笑,道:“当然,这可能是契约措辞上的不严谨。还请伯爵使它更加严谨些。”
利郎伯爵笑了笑,道:“对对,是措辞上问题,不知周逢阁下认为怎么改才合适。”周逢道:“很简单,咱把条款规定清楚。如果是我主动离开阁下身边五十丈范围内,每超出一丈,罚半天灵魂使用权。如果是伯爵阁下主动离开,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利郎伯爵愣了下,还是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周逢又道:“还有,把契约存续时间规定下,十天还是半个月的,伯爵阁下也不希望我像跟屁虫一样,总是跟在您身边来烦您吧?”
利郎伯爵依旧是点头:“没问题!”
周逢把契约往前一送,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伯爵阁下了。”利郎伯爵接过飘来的契约,甩手丢给莫吉,叱道:“刚才周逢阁下的话都听清楚了吧?马上去修改,下回拟这种特定契约的时候,记得用词严谨些,别让人以为我在设契约陷阱!”
莫吉诚惶诚恐,叼着那一纸契约,再次腾空高飞,盘旋不息。
周逢心中暗笑,契约上那么明显的漏洞,分明就是利郎伯爵授意莫吉设的陷阱。如今为了推托责任,居然怪罪到莫吉头上来了。不过,这种事点到为止,过分揭露就没意思了。因此周逢故意惊诧看着莫吉,道:“原来,契约都是莫吉阁下签拟的?”
利郎伯爵笑了笑,道:“当然了,你别看它只是一头蝙蝠,其实是我们那儿,吸血族的才子呢。别的吸血族人,肚子里都是吸满血,它吸血不行,肚子里倒是蓄满墨水呢。”
周逢好奇道:“它那样飞,怎么修改契约?”利郎伯爵笑道:“它书写契约,就得在飞翔中才有灵感,跟你们这边用手和笔写东西不一样,它是用血,把体内的血糅合成文字,印入契约之中,契约才有效果。跟你一样,你得以心头血来签名,契约也才有效果。”
周逢不由警觉地望向利郎伯爵,道:“这样说来,我就很好奇了,书写成契约的血,是谁的呢?”
利郎伯爵明白周逢的意思,哈哈大笑,捋出右臂袖管,只见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周逢阁下看到了吧?”
“看到了,这是什么?”周逢好奇问道。利郎伯爵道:“这是我让莫吉吸血后留下的伤口。这里的人的血,跟我们家乡那边的不一样,它吸不习惯,我只能当它的食物。嘿嘿,所以阁下尽管放心,它吐出来印在契约上的每个字,都是我的心血。是我与阁下在订立契约,而不是莫吉。”
周逢心中莫名一震,这来自魔乡的人狼族和吸血族,在异界生活说来也挺不容易。是什么让他们背井离乡,坚持在异界搞阴谋?
好会儿,莫吉这才飞落下来,再次交出一版契约来。周逢来回看了数遍,确定原来的契约陷阱都被消除,不存在任何新陷阱后,这才点点头道:“行了!”
利郎伯爵松了口气,笑道:“那周逢阁下快签字吧,这事儿拖得够久了。”
要取心头血就得破开体表才行。不过周逢逆甲术已经修炼到刀兵难伤地步,用破风刃来完成这种事就显得困难重重。好在周逢很快就找到办法了,他运起体内的逆气,将它们集中在心口,猛地往外一冲。
“嗤”地一声,一道细小的血箭突破柔韧的体表,飞射出来。周逢迅速接住,蘸着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那纸契约往前一推,送到利郎伯爵面前。
利郎伯爵看着那鲜红的签名,满意大笑道:“周逢阁下,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话落,僵立不动的周五突然动了下,诧异地看着四周:“我怎么……怎么动了?”利郎伯爵笑了笑,道:“我与周逢阁下的契约生效,与阁下的契约就自动作废。所以,阁下的灵魂使用权已经成功收回去了。”
“什么?”周五惊呼一声,又惊又怒看着周逢:“逢儿,你,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跟他签订契约呢?”
周逢笑了笑,道:“五叔,不就半天使用权嘛。再说了,你跟他签订契约,是因为我,我当然要帮你赎回来。”
“傻蛋,我能给你相比吗?你怎么那么糊涂?”周五又气又急,猛地回头“噗通”跪在利郎伯爵面前。利郎伯爵吓了一跳,道:“周五阁下,你这是干什么?”
周五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样对伯爵阁下来说,有点为难,但请伯爵阁下把灵魂使用权还给我侄儿,我愿意用两倍,不,十倍的代价来换回。”
周逢一把拉起周五,道:“五叔,你干什么呢!”
利郎伯爵也是笑了笑,道:“周五阁下,很抱歉,爱莫能助。能与周逢阁下合作,是我的荣幸,我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周五如遭雷击,吃吃看着利郎伯爵,又看着周逢:“逢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把我们周家,整个周族的希望推入绝境?”
周逢满不在乎道:“不就半天时间嘛,说得那么严重干嘛?”
周五气结,看着周逢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二位就在我这里住下来吧。”利郎伯爵见气氛尴尬,忙笑着说道。周逢点点头,道:“伯爵阁下可得好吃好住款待我们吧,免得我们呆着无聊。”
利郎伯爵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这里好玩的多着。走吧,我带两位去见一些朋友。”
“朋友?”周逢一愣:“什么朋友?”
利郎伯爵笑着说道:“两位随我来就知道了。”说完,带着莫吉当先往外走去。
周逢拉了拉木木站在原地的周五道:“五叔,走,去看看!”周五回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着急道:“逢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逢一愣:“什么?”周五道:“你那么聪明,一定看得出来,他想图谋不轨呢。”他指着利郎伯爵的背影道:“这种人来历不明,我们跟着他怎么被卖都不知道呢。”
周逢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五叔,你别担心,咱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可是……”周五依旧一脸迟疑。周逢想起什么来:“对了,五叔,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是被关在这里吗?”
周五露出迷惘的神色,好会儿摇摇头道:“不是,我就在外头,本来想躲起来,等待你在逆龙会的情况的。但这两天就像鬼打墙一样,在一个山洞里怎么都出不去……我那个急啊,都快哭出来了,刚才莫吉那扁毛家伙突然在眼前出现,我就向它追去,没想到追到这里来,邪门了!”
周逢点点头,心中明白,其实一点儿也不邪门。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利郎伯爵用魔法,有意把周五圈起来。这样周五就随时在他掌控之中了。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向周五解释太多。周逢不再说什么,大步往前走去。周五满心不愿,却也只能跟过去。
整个异空间内,到处云气袅绕,三尺障目。只有利郎伯爵所过之处,云气才会退开,露出内中的真面目。
利郎伯爵带着周逢叔侄二人,走过另一条长长的汉白玉大道,在一个高台前停了下来。周五东张西顾,叫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叫我们来干什么?”
周逢笑道:“五叔,伯爵阁下自有道理,我们跟着就是。”
利郎伯爵笑了笑,道:“我就是为两位介绍些朋友而已,当然,说是战友也可以。”说完,他挥动手中黑魔杖,在面前的空中划了数下。
大团的浓雾缓缓向两边散开,一个宽阔的广场逐渐显现出来。广场面积很大,上面纵横交错,摆满着石人。石人成队成列,将广场分割成几十上百个大小不同的区域。
在那一个个方格子般的区域内,各有一个人,拿着一根精致小巧的棕色法杖,指着石头,发出道道强光。强光击在石头上,打得石屑纷飞,威力强大。
“这些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将来的战友。”利郎伯爵得意指着广场上,说道:“我希望两位能加入他们之中,在十天之后,为我们共同的目标而战斗。”
“是……是他们?啊,原来他们都到这里来了?”周五眯着眼,目光在那些方格子间逡巡着,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神色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