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圆石坑,周逢脑袋还是昏昏蒙蒙的。大半天里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现在还恍恍惚惚的,一闭眼就看到巩荆狞笑着逼来。
他原以为进入逆空来,没有红尘纷争,或许可以放松身心,好好休息下。没想到,逆空之中,还潜着巩荆这样可怕的对手。这回侥幸从他手里逃脱,下回若再相见,只怕又是一场大劫难……
沉吟间,婕天女又送饭来了。周逢想起什么来,就向他打听霍轰的消息。婕天女也不清楚,只说这事儿归毕然管,得去问他才对。
婕天女走后,黑夜也笼罩了下来。周逢也是累得够呛了,便躺下来睡觉。
迷迷糊糊间,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周逢警觉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月亮表面般坑坑洼洼的脸。
“怎么是你?”周逢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
怪老头嘻嘻看着他,大模大样在床头坐了下来:“当然是我了,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呢。我一得空,当然就回来找你了。”两人是在圆石坑边上认识的,怪老头能找回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周逢了然,却又诧异道:“故事?什么故事?”怪老头笑了笑,道:“这只是用了修辞的说法而已,意思是说,我们的事儿还没完。”
“你居然还会修辞。”周逢拍拍脑袋,道:“看来我得重新对你定位了。”
怪老头愣了愣,不解道:“什么定位?”
“比如,你是个滞留者,对不对?”周逢嘻嘻问道。怪老头僵住了,双眼睁得圆溜溜的,看着周逢,那样子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周逢笑道:“怎么,在逆空躲太久了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啊?”怪老头突然尖叫一声,猛然抱着头狂奔出去,速度奇快,转眼消失在门口。
“喂,跑什么呢?”周逢愣了下,摇摇头说道:“不就揭破你的身份嘛,至于吓成这样吗?”他也不追,坐在床上,目光直直盯着门口。他相信,从怪老头执着回来找他这点来看,他不会就这么一句话,吓得一走就不回来的。
果然,好会儿,怪老头便探头探脑出现在门口边上。他左看右顾,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既然来了,阁下就进来嘛。这样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周逢开腔了。
怪老头盯着他,道:“小子,你不要诳我,我是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周逢“哦”了一声,道:“我诳你什么呢?”
“诳我进去,好把我抓起来呀。”怪老头说着,依旧左张右顾,神色紧张。周逢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要抓你的样子吗?”
“不然你为什么知道我是滞留者?”怪老头说道。周逢差点晕厥过去:“阁下这是什么神逻辑呢,我知道你是滞留者,就一定会抓你吗?”
“这个……这个是有可能,倒不一定是绝对。”怪老头说道。周逢道:“就是!我要抓你,还会跟你这么多废话吗?你快走吧,别影响我睡眠质量了。”
说完,躺下又要睡觉。怪老头却是想了想,快步溜了进来,跑到床边推了推周逢:“别忙着睡觉,我们的事还得继续呢。”
“谁跟你继续呢?”周逢推了他一把,道:“你快走吧,毕然阁下可是跟我说过了,见到滞留者就得向他通报,我看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上,就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对对对!这才够哥们!”怪老头抓住周逢的手,感激涕零说道:“看来我没看错你,来找你是对的。阁下别见怪了,白天是我不好,没想到拉着你一起走。等我逃出去,才发现你没跟上。当时我就回头找你,但石头缝隙太多了,不知道你跑哪条去,这不,我找了半天,才找回来,没想到你都在睡觉了,没事就好……”
“好了好了,虚的我们先不说,直接说来意吧。”周逢真怕他的啰嗦了,急忙掐断他的话头。
怪老头嘻嘻笑道:“好好,接白天的尾巴,你把你所会的逆术,都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周逢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你逆术修习上,碰到了什么不可克服的问题?”
“不可克服的问题?”怪老头神色一变,突然警惕往后退开几步,盯着周逢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周逢反问道:“我都知道你是滞留者了,难道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滞留吗?”
怪老头神色凄然,看着周逢不说话了。
周逢继续道:“你也不用怀疑我别有用心。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不可克服的问题,所以我想看看,我们之间是否有可以互相探讨之处。”
怪老头犹豫了下,道:“这是可以,不过,我得先看看你是否有能力来帮我。”
“没问题!我们到外头去吧。”周逢来了精神,当先往外走去。怪老头大喜,跟着屁颠屁颠出去。
到了圆石之外,周逢回头看着怪老头,说道:“你要先看哪门子逆术?”
“随便都行。”怪老头说道,“反正都是要来一遍的。”
周逢点点头,道:“那就先看逆力吧。不过,你想怎么看呢?”
怪老头道:“这个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就陪你玩玩,看你跟我的差距有多大?”
“那还得请阁下到时候手下留情了。”周逢笑着说道。怪老头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我是很照顾年轻人的。”
周逢不再罗嗦,说道:“不知道阁下准备怎么比法?”
怪老头道:“很简单,一重境一重境来比,让我来看看,你的功底。”他向周逢招了招手,道:“来吧,拿出你的所有力气。”
周逢点点头,大步上前,拳头一捏,喝道:“逆力第一重境!”
逆力第一重境最高境界是受毫发之力,可以发出万钧逆力反击。周逢以第一重境功法打出去,怪老头同样以第一重境功法防守。两股后劲巨大的逆力相碰一处,消弭无踪。
“行了,来第二重境吧!我先发力!”怪老头说着,一拳打向周逢。
逆力第二重境,可以把任何打来的力量给卸得无影无踪。周逢立即发动第二重境功法。结果如前,两人所发之力大体相当,相互抵消,都伤不了对方分毫。
第三重境结果依旧如是。
“不错嘛,前面三重境基础都很扎实。不过,关键还得看第四重。”怪老头向着周逢挥了挥手,满怀希望说道。
周逢摇摇头,道:“抱歉,我的逆力修为只到第三重境而已。”
“什么?这么重要的逆术,你怎么能只到第三重境呢?”怪老头瞪大眼睛问道。周逢笑了笑,道:“八部逆术,哪门子不重要呢?”
怪老头摆摆手,说道:“好吧,那看看别门逆术吧,来逆风术。”
两人依旧同时施展逆风术。怪老头之前一直没施展逆风术,周逢还以为他在这门逆术上不在行,此刻才发现自己错了。怪老头逆风术不但不错,而且精熟程度,比周逢只会强不会弱。
进入逆风术第四重境的时候,周逢不得不再次摊手,无力再比试下去。
怪老头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道:“这个也只会第四重境?你怎么到逆空来的?”
周逢嘻嘻笑道:“这世上,完成一件事有很多办法,逆术只是其中一个手段而已。山人自有妙计!”
怪老头没心没绪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废话了。再看看你的逆甲术。”
周逢便又与他比试逆甲术。结果依旧是到第三重境,比试戛然而止。
“你竟然有三门逆术只达到第三重境……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你这回白来了。”怪老头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周逢道:“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可知道,能进逆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会七八门逆术,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七门以上逆术达到第四重境。就你这三门逆术停留在第三重境的水平,怎么能跟人家玩?”
周逢笑了笑,道:“阁下错了,不是三门,是七门逆术停留在第三重境。还有一门,连第三重境都没达到。”
“什么?”怪老头呆了呆,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周逢莫名其妙,拍了拍他的肩头:“喂,阁下,你这是在哭什么呀?”
“别理我,算我倒霉,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竟然找上一个废柴!”怪老头肩膀一抖,抖开周逢的手。周逢一愣,道:“废柴说谁你?”
“当然说你了!我还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谁知道你居然一门逆术都没修炼到第四重境,你这是……这是浪费我的时间!”怪老头越说越伤心,呜呜哭得响。
周逢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要不是有这个看来很难克服的问题,我干嘛要与你合作?还不是希望阁下你,能教教我,怎么突破第三重境,进入第四重境?我发现我每门逆术,都是到第三重境就嘎然停止了……”
“什么?你也碰到这样的难题?”怪老头呆了呆,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周逢的肩膀,泪水涟涟。
周逢急忙后退一步:“阁下,别激动,我可不好这口……”
“想不到,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一个跟我一样悲催的人,这就是上天的待我不薄吗?呜呜!”阁老越发哭得厉害,冲天长叫着。
周逢听得莫名其妙,好会儿,心中猛然有道闪电划过:“你说什么……你也是七门逆术都停留在第三重境,有一门甚至没达到第三重境?”
怪老头哭得像个小孩子,呆呆看着周逢,好会儿才点点头,说道:“小伙子,不对,阁下,你节哀吧,当初我也号称天才呢,但这逆术,一停滞就是几十年,到现在还跟当年没两样,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
“什么?”周逢呆住了,想到几十年之后,自己垂垂老矣,逆术却还跟现在一模一样,那这把年纪岂不是都白活到狗身上去?
“我没骗你,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看来,这真是个无法克服的问题……”怪老头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一直不信邪,觉得可以破解这个困局的。现在看到你,又看到了过去,突然明白,这就是命,无法破解的命。”
他原本以为周逢能进入逆空,起码有四五们逆术已经达到第四重境了,可以从他身上找到逆术难过第三重境的破解办法。
谁知,现实却充满着戏谑。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居然跟他一样,逆术也是卡在第三重境上不去。
“想不到,我是朵奇葩,你也是啊。”怪老头喃喃道:“我们这样的奇葩,不该得到老天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才对!”他心中气苦,言语混乱,自己都分不清奇葩到底是赞还是贬了。
周逢呆住了,无力坐在地上,心中是浓浓的绝望。之前就算是在千钧一发,面临致命危险的时候。他也都没有生出过这样浓的绝望。
神不是说,改造了他的体质,让他更能适应逆武世界?萌姐儿不是判断,他拥有逆龙元体?
为什么突然间,他的逆术修为中,冒出这么大一个无法克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