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亚丹的座鲸被海螺召唤出来,驮着周逢、单泊、郭凯和安亚丹四人,掉头离开鲸鱼岛,往那苍茫而又广阔的大海游弋去。
海风徐徐,拂面而来,海面粼粼,犹如鱼鳞万道。
鲸鱼岛在身后渺远,渐渐不见踪影。十来个远远跟在座鲸后的踏浪族人,这时也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周逢等人远去,无可奈何。
周逢事先已经申明过了,如果踏浪族的跟踪超过十里,那就要惩罚他们的少鲸主。那些踏浪族人愤怒、焦急、不安,却没人敢越界。
又行出数里路,四面碧海万顷,蓝天辽阔,不见丝毫人迹。安亚丹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好了,他们全部走了!可以给我解开绳子了吧。”
郭凯望向周逢,周逢笑着点点头。郭凯刀子一挑,绳子当即断为好几截。安亚丹活动了下筋骨,说道:“你们还绑得真够狠的,我的手都快断了。”
“这还不是要博得你父亲的相信。不然我看要演戏骗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周逢笑着说道。
安亚丹松筋活骨一番,正色说道:“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我这就带你们去逆空,到了那里,你得马上告诉我,盗走逆鳞圣令的人是谁,他人在哪里!”
“没问题!”周逢笑着说道。
周逢、单泊和郭凯三人,目标都很明确,那就是到逆空。
在这之前,逆空对三人而言,始终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三人只知道它在海荒之外,但具体方位在何处,要怎么才能到那里都是毫无所知。三人的想法高度一致,那就是到海荒后再想办法问到去逆空的路子。
没想到,海荒是个巨大的坑,差点把命葬送到这里。三人原本都绝望了,不料峰回路转,竟找到安亚丹这样一个引路人。
三人满心欣喜。
周逢暗暗计算一番,从离开穴荒、入海漂流,进入鲸鱼岛至今,前后已经花了二十来天了。
根据《逆空秘辛》里头的记载,逆空遴选逆龙的盛典,在一个月内将开启。扣除这过去的二十来天,也就是周逢所剩的时间很少。
周逢必须在几天内赶到逆空,否则这一路过来,所经历的种种艰辛,各种险苦,都要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儿,周逢心中不免多了一股焦灼感。那该死的“神”,把他坑到这么个险恶的逆武世界里,还给他设置了这么多难题。简直是让他疲于奔命。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周逢唯有咬着牙继续前进了。
“安亚丹少鲸主,逆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鲸背上众人闲得无聊,便开始攀谈起来。单泊第一个问题,便是大家关注的问题。
安亚丹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周逢三人都是吃了一惊。单泊着急道:“你说要带路的,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没有进去过,我怎么知道呢?”安亚丹反问道。
郭凯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你只知道大致方位?”安亚丹淡淡道:“不止于此,我还知道通往那里的入口。”
“入口?去那里还有入口?”单泊好奇问道。
安亚丹冷笑起来:“你们一无所知,居然也来闯逆空,那不是当做儿戏吗?”
“哪个去逆空的人,知道逆空在哪里?”郭凯冷冷道:“还不都是怀揣热情来冒险的。”单泊接腔道:“就是!要是知道的话,也不用都先要经过你们海荒了。”
安亚丹不由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周逢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奇道:“什么大错特错?”
安亚丹说道:“你们神州胜朝的人,太容易相信传言了。现在海神已经没了,告诉你们这个秘密也无妨!”
“什么?”周逢三人听他说得郑重,都是一愣。安亚丹缓缓道:“说逆空在我们海荒之外,其实是个谣言——还是我们踏浪族放出去的。”
周逢三人都是怔住了。好会儿,单泊笑了笑: “你没开玩笑吧?这个说法都流传了几百年了。”
安亚丹道:“是有几百年了,因为他是我们几百年前的先祖故意散播出去的。”
周逢沉吟道:“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到你们海荒来,然后落入你们的陷阱,成为你们献祭海神的祭品?”
安亚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卑鄙,不过为了海神,为了生存,我们踏浪族也只能这样做了。”
原来,几百年前的踏浪族族人,发现海神的胃口越来越大,以踏浪族族民的数量,根本无法满足它,而海上能够抓到的外族人又极其有限,因此就灵机一动,散布出去逆空,要经过海荒的谣言。
从此之后,便有源源不断的外族人,乘船而来,在破船带遭遇袭击,船毁人被擒,成为海神台上的祭品。
这个谣言一传就是几百年,不知让多少人前仆后继,丧生在海荒。却也造福了踏浪一族,许多人免去给海神填肚子之灾。
谣言久而久之,竟像真的一样。连许多踏浪族人都坚信,海荒之外就是逆空。
安亚丹是鲸主之子,所能接触到的机密远比任何人多。因此,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个谣言而已。如今,海神已死,守住这份谣言也没有意义了,安亚丹就干脆公开出来。
“既然你们踏浪族也不知道逆空在哪里,那你怎么带路?”单泊问道。
安亚丹说道:“踏浪族是不知道逆空在哪里没错,但这没代表,踏浪族没有去找逆空。”他笑了笑,“事实上,几百年来,最执着于寻找逆空的,只怕也就我们踏浪族了。”
传说中的逆空,就在海荒周边,踏浪族怎么能不动心呢?寻找它的所在,自然是一代代踏浪族人的梦想。
周逢突然想到一个事来:“慢点,我突然有个问题,逆空既然这么神秘,以前参加逆龙遴选的人是怎么到那里去的?”
安亚丹说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听说是有几种渠道。第一种是逆空主动邀请,听说以前逆空经常暗中查访八部的逆术高手,择机向他们发出参评逆龙的邀请。第二种,是由前一代的逆龙向逆空推荐……”
“如果前一代逆龙死了呢?”周逢问道。上一次评出逆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当时的逆龙,如今都风消云散了。要找他们推荐,简直是不可能的。
安亚丹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还有个渠道就是自己满大海去找。也许凑巧就找到了。当然,更多的人是没有那个运气的。”
“这逆空还真够神秘的。”周逢心中暗道。怪不得周族有那么多人从边荒逃出来,听说只有五叔成功到达逆空呢……
“你们踏浪族几百年来一直在寻找逆空的下落,那找到了吗?”这时候,郭凯突然问道。单泊点点头,说道:“对,找到了吗?”
“我们没到那里头去过,但是找到了它的入口。”安亚丹露出疑惑的神色,好会儿才说道;“不过它跑得很快,每次要重新找到它,都要耗费很多心血……”
“跑得很快?”单泊奇了:“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入口?”
安亚丹点点头:“对,就是逆空入口?”郭凯道:“它怎么会跑?”
安亚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明白。总之,我们先祖发现它后,它确实在不断移动……”
原来,在逆空入口被发现之前,有许多踏浪族人就痴迷于寻找逆空,他们日夜飘荡在大海之中,锲而不舍探索着每片海域,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在这些人中,有个长老尤其痴迷。他舍弃家人,远离族人,花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不间断地在海上寻找逆空。
或许是苍天不负苦心人,竟真让这位长老发现了逆空入口。
长老兴奋无比,立即回鲸鱼岛报告。踏浪族上下狂喜不已,当即倾巢而来。不想,抵达目的地后,长老所说的逆空入口处,汪洋一片,全然看不出有何异常来。
那位长老回鲸鱼岛后,便挨了五十大水板,又被水牢关了五十天。大家都说他想找逆空想疯了,居然编出这样的理由来骗族人。那位长老叫屈不已,却也莫名其妙。逆空入口明明在那里,怎么突然就不见呢?
为了洗清罪名,更为了再次把逆空入口找出来。那位长老被放出来后,就再次踏浪出海,去寻找他的希望。
经过一番苦苦寻觅,数年之后,那长老再次发现了逆空入口。这回他认真记录地点,反复确认几次,这才回踏浪族报告。
当时的鲸主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只带一半族人去验证。结果让那位长老瞠目结舌,明明记得清楚的地点上,逆空入口再次消失了。
回鲸鱼岛后,那位长老挨了一百个板子,被罚关一百天。族人嘲笑他,谩骂他,把他看做说谎者,痴心妄想症患者。
那长老也甚为坚韧,一百天后出水牢,马不停蹄又出海寻觅逆空。几年后,他又回来了,信誓旦旦说他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逆空入口,千真万确,绝无虚言,要族人再相信他一次。
耐不住他的哀求,鲸主终于还是带几个族人跟他过去看看。结果依旧不变,呈现在鲸主等人面前的,还是普通如常的海面。
那位长老当即对着大海嚎啕大哭,咒骂大海欺骗他,戏弄他。回来后,鲸主没再责罚那长老,但长老却疯了,每天只是拉着族人,絮絮叨叨说着他发现了逆空入口了。
族人哪有兴趣听他的疯言疯语,都是躲瘟疫一般躲着他。
没多久,那个长老便抑郁而终,临死还跟人说着他找到了逆空入口的事。
长老死了两年后,对他的一生评价,基本盖棺论定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革新了人民对他的看法。
“什么消息?”单泊忍不住问道。安亚丹的故事讲得甚为精彩,周逢三人都听得入神。
安亚丹说道:“一群在海上驯赶鲸鱼的踏浪族人,发现了个疑似逆空入口的地方,情景跟那位长老所说的一模一样。大家才发现,那位长老说的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说,因为逆空入口不断跑动,让那位长老蒙了三次冤屈?”郭凯说道。安亚丹点点头:“没错,当时的族人还不是很明白这个中缘由。是经过几百年的摸索,才总结出其中的道理,以及逆空入口的活动规律的。”
“什么规律?”周逢一直静静听着,此时终于开口问道。
安亚丹说道:“逆空入口确实存在,但它一直在移动。我们族人追了上百年,终于发现它的移动规律,大体来说是绕着海荒在绕一个椭圆形的圈子,有时候离海荒很近,有时候离得很远……”
“也就是说,你们基本能掌握它运行的规律了?”周逢心头一动,问道。安亚丹点点头,说道:“它转一圈大概要十年之久。在这期间,刚开始离逆空最近,到中间的时候离逆空最远。”
“那现在它在什么地方?”单泊问道。
“现在,从时间上推算,又是一个十年周期的开始,也就是说——它离我们非常近!”
“有多近?”单泊兴奋地追问道。安亚丹想了想,说道:“大概一天的路程吧。”
郭凯沉吟道:“你父亲给我们的期限就一天,那样的话,你根本来不及回去……”安亚丹满不在乎:“没有夺回逆鳞圣令,我也不会回去的。放心吧,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踪迹,要追上我们可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