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海神吗?”四周人声鼎沸,喧腾嘈杂,周逢心中却是一片宁静。他看着波浪里涌现出的那五座小山似的东西,心中暗暗疑惑。
那分明是五头通体发白的巨鲸。以它们巨无霸的体型,罕见的体表色泽,恭维它们一声是海神未尝不可。问题在于,周逢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危险性。
鲸鱼看似庞大,其实吃的却是极小的虾类。人不在它们的食谱之中。因此如果拿人来祭它们,周逢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性。
“把祭品送到——海神台!”这时候,鲸主在众族人的簇拥下,大步走到海边。他扫了水牢里的众人一眼,眉眼一横,高声喝道。
“是!”安密斯一躬身,回头一挥手,那些把祭品从囚洞里运出来的大汉们,再次排成长龙,从海边到白鲸边,凌波踏步,轻轻松松将水牢里关着的众人,逐一运上鲸背。
水牢里众人回过神来,又开始大喊大叫,骂声不绝。踏浪族人早习惯祭品的这种反应,因此个个都不在意,只是有条不紊地运送着人。
那五头白鲸都是躯体庞大,眉头上面放二十多个水牢绰绰有余。它们与踏浪族配合默契,由着踏浪族人踏上它们的背,将水牢整整齐齐码在上面,纹丝不动。
这种祭海神盛典,半年便举行一次,不管是踏浪族,还是这些通灵白鲸,都是轻车熟路,对每个流程相互配合无间。
周逢和单泊、郭凯三人都被运上最中间那头白鲸背上。众人骂声连天中,周逢却是默不作声,全力催动着体内带有安密斯的水晶,去化解水牢的最后一重水墙。
他现在已经看得很明白了,白鲸不是真正的海神,只是充当“海神台”这样的平台角色。这就意味着,真正的海神就在后头,他必须马上突破自身限制,才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有反抗之力。
庆幸的是,经过三天三夜的强制休息,他的身体完全复原,各门逆术也都恢复得差不多。真要碰到什么事,杀敌未必行,自保或许还不是什么问题。
这时候,一百零八位祭品都被运上了白鲸背上。四周踏浪族人欢声雷动,兴高采烈,犹如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
周逢的水牢也到了濒临破裂的边沿,整个水牢严重变形,里头的水不断涌动着,随时都可能爆裂而出。他周边的人都是面色惨然,没人注意到他水牢出现异样。
不对,是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周逢。周逢警觉地回头,看到郭凯正盯着他。见到他回头,郭凯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周逢也是会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心无旁骛地化解着水中烙码。此刻,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他必须相信郭凯不会举报或者出卖他。因为他如果能够破牢而出,郭凯等人就多一分希望。
“回禀鲸主,祭品都已经运上了海神台!”这时候,安密斯回头,向鲸主恭敬说道。鲸主面带肃穆,大手一挥,喝道:“请海神台——出海!”
“是!”安密斯兴奋应了一声,向身后踏浪族人挥了挥手。所有踏浪族人,同时解下腰间的海螺,仰着脖子大声吹起来。
“呜——呜——”
众多清脆悦耳的海螺之音,非常默契地合唱到一块儿,形成一股通达天地的宏大声音,响彻整座鲸鱼岛方圆十里之地。
五头白鲸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缓缓地掉头,游弋出海了。几乎同时,在它们面前的广阔海上,突然喷射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柱。
轰然水柱声中,传来无数鲸鱼的嘶鸣声。紧接着,那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变成了陆地——无数鲸鱼,边喷着水柱,边从水里浮出来。蓝色、白色、灰色、褐色的脊背密密麻麻挤在一块儿,形成一片浮动的陆地。
独目鲨鱼驮着周逢到达海荒的时候,从外围向内,依次经过破船、发光、鲸喷三大海域。每个海域都有其神奇独特之处。
靠近鲸鱼岛最近的海域,便是鲸喷海域。周逢当初经过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众多鲸鱼喷出的水柱,此起彼伏不停。他知道这一带多鲸鱼,只是没想到,竟聚集着如此多的鲸鱼。
怪不得,海荒岛,又称为“鲸鱼岛”!
见到如此多的鲸鱼同时出海,白鲸背上众人都是心摇神动,目瞪口呆。此情此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做梦也难以想象得到。
见五头白色巨鲸过来,那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鲸鱼缓缓向两边推开,让出一条宽阔的水道。五头白色巨鲸缓缓从中游弋过去。群鲸都是毕恭毕敬,动也不动。
等五头白鲸过去后,群鲸这才聚合过来,同时掉头,背向着鲸鱼岛。
几乎同时,鲸鱼岛上,海螺再次吹响。踏浪族人在鲸主带领下,同时施展逆流术,踏着波浪有序进入大海之中。
到了鲸鱼构成的大陆前,鲸主率先跳上一头蓝色巨鲸,其他族人紧随其后,各自跳上一头鲸。鲸鱼感受到背上有人后,立即动身,缓缓向前游去。
不多会儿,整座鲸鱼汇集的大陆上,便站满了人。人人各乘一头鲸,踏浪逐波,气势万钧。
海荒人口并不多。这里四面环海,生活上无时无刻不与大海息息相关,因而这里的踏浪族民,打从出生开始,便注定要与水打交道,要学会与水打交道。等到两三岁,他们便开始要学习逆流术。
鲸鱼岛过于狭小,即便踏浪族人口不多,他们也必须把足迹延伸到大海之上,才能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踏浪而行,就成为踏浪族人的一项生存能力。
不过,踏浪而行,是建立在逆流术精通的基础上。当族民还不具备海上踏浪任意行走能力的时候,他们就必须借助外物来驰骋海上。
海荒先人最早的时候,是想驯服鲨鱼、海豚等海兽来当坐骑的。但前者太过于凶恶,后者太过于聪明了,都不是理想的坐骑。
后来,他们挑中了鲸鱼。因为相比较而言,鲸鱼个体庞大,游动在海中像片小陆地,安全性高些。而且它们脾气温和,不把人列为食物,不是太聪明也不会笨,作为坐骑条件正当合适。
因此,便有大量的鲸鱼被驯服,成为踏浪族人的坐骑。在每个人踏浪族人年满五岁的时候,他便要开始学着骑鲸而行,在他逆流术没达到能踏浪行走自如境界的时候,远行汪洋,脚下必不可少要有鲸鱼作为坚固的支撑。否则一旦在远海筋疲力尽,那安全回来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不管逆流术是否精通到无需鲸鱼代步的境界,每个踏浪族人满五岁后,都会有一头属于他的鲸鱼。就像长在草原上的子民,一生都会有一匹属于他的马那样。
这些踏浪族人的伙伴,就生活在鲸鱼岛边沿的鲸喷海域。它们与主人之间的联系,靠的就是海螺。每个踏浪族人都能吹出自己独有的螺音。这种标志性的螺声,便成为人与鲸之间最亲切的交流语言了。
海神祭典那是鲸鱼岛一大盛事,因此全族出动,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鲸鱼坐骑给召唤出来,骑着它们,在鲸主带领下,远远跟在五头白鲸之后,浩浩荡荡往发光海域出发。
白鲸刚掉头出海,周逢便化解了最后一片受烙码封锁的水墙。“啪”地一声,那座关押他三天三夜的水牢,终于化为一滩清水。四周众人,都是吓了一跳,随即又惊又喜,纷纷叫起来:
“周逢殿下,周逢殿下逃出来了!”
“周逢殿下,我祖先也是周族人,是您的子民,快救救我们!”
“殿下,先救我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
二十多个人,都从周逢身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生机,同时哀求大叫着,希望周逢能捎带把他们给救了。七嘴八舌同时叫着,一片聒噪声。周逢皱了皱眉头,急忙“嘘”了一声,低声道:“大家先吵,听我的!不然等下都得一起完蛋!”
那二十多人不敢再说什么了,一起看着周逢。
五头白鲸彼此距离拉得甚远,周逢破开水牢后又呆立原地不动,因此其他鲸背上的“祭品”并没有发现中间那头白鲸背上出现了异常。
而踏浪族众人各自坐着鲸鱼,只是远远跟在白鲸之后,对于鲸背上的情况全然不了解,也想不到,那里会有人挣脱出水牢来。
周逢左右张顾,确定踏浪族人没发现他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家听好了,我留下来,会想尽办法救你们的,包括其他白鲸背上的人,我也会尽量救的!但前提是大家要配合我,与我一条心!”
“没问题!周逢殿下果然不愧是我们周族之王!”单泊兴奋说道,“我就说,只要周逢殿下在,我们就有盼头了。”
周逢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先不要说废话——接下来,我得先摸个清楚,你们这里有多少人会逆术,报个名上来!”
“我会我会!”立即有人叫起来。周逢一个个点过去,除了郭凯和单泊外,还有七个人懂得各门逆术。
周逢大喜,说道:“行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也就是踏浪族所谓的海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魔,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我们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到时候好与它拼了!但这里的人太多了,水牢也不是那么好破解的。所以,我只能先救会逆术的人。等下你们恢复自由后,谁也不许自顾自地逃生,要留下来一起对抗海神。为我争取时间,我再多救些人,行吗?”
“行!”那些当祭品的人,个个热血沸腾。对于众人而言,这条命已经是没了,如果能有一线生机,或者在临死前与所谓的海神拼个你死我活,也算是出了口气。
但是,很快又有人忧心忡忡说道:“但是,凭我们这些凡人,能跟海神交手吗?”这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把很多人血管里的热火给浇灭了。
周逢哈哈大笑,说道:“什么海神,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要吃人。吃人的话,也不至于要别人把人绑着给他送上去!哼哼,不管他是什么样的魔神,我们都得面对,否者背后退回去,又是踏浪族的人,你们有把握对付吗?”
“周逢殿下,干吧,我挺你!大不了一起死,有什么了不起的!”单泊大叫起来。这话把很多人心头的火重新点燃了,响应之声大作。
周逢笑了起来:“那好,大家稍安勿躁,等我一个个救人。先被救出来的人,就做好战斗的准备,掩护我继续救人!”说完,右手一探,搭在郭凯的水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