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吗?”一个公鸭嗓声音,悠悠传来。
“嗯,还没死。”回答的是个沉闷的声音。
“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公鸭嗓又问道。
沉闷的声音顿了好会儿,才说道:“谁知道,总之不是好人就是!”
……
最初的时候,声音很渺远,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渐渐的,它清晰起来,一字一句,连贯地响在耳边。
周逢的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他吃力地眨着眼皮,眼前却是一片黑暗,眼皮竟然睁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周逢想动,但手脚僵麻,竟也是动弹不得,整个人僵麻一块,就像石头一样。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看不见,动不得——那为什么还能听到呢?
周逢心中有点慌乱了,想催动逆力术,却是一丝儿力气也提不起来。意识虽然还在,身子却像被掏空一般。
就在这时候,周逢身子突然一轻,足音随之传来。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被人给抬了起来,正往未知的方向走去。
周逢试了试呼吸,所幸还能自由呼吸。这就意味着他真的还活着,只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足音清脆,伴着阵阵回音。周逢用心细听着,好会儿终于可以确定,抬着他的人,正经过一个比较狭小的空间,似乎是条甬道。
不多会儿,回音消失了,足音变淡,看样子是进入一个宽阔的空间里,远方有阵阵杂乱的吆喝声响传来。让人听着,不由感到心慌意乱。
这是到哪里了?
就在这时候,身子一沉,周逢被人放下来。公鸭嗓声音传来:“启禀鲸主,外头又抓到一个入侵者!”
“鲸主?”周逢心中讶异,这是什么称呼?
“哦?是什么人?”那“鲸主”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透着股言语难以表达的威严感。
公鸭嗓答道;“回禀鲸主,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突然出现在岛上,在上面乱闯,后来被兄弟们设法给拿下。”
“突然出现?”鲸主疑惑地问道:“他不是坐船过来的吗?”
公鸭嗓犹豫了下,说道:“这个,目前还不清楚。‘破船海’那边,并没有发现来船的迹象……”
“哦?那他在岛上做了什么?偷采金沙和钻石吗?”
“也没有,就是在岛上乱窜,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公鸭嗓回答道。
鲸主沉吟片刻,哼了一声:“难道跟那些窃取圣令的大盗是一伙的?”声音中竟是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公鸭嗓迟疑道:“回禀鲸主,这个属下不知道了。”
鲸主道:“撤去他的头罩,让我来问问他!”
“是!”公鸭嗓应了一声。随即,周逢感到脸上有什么一抹而过,眼前骤然亮了起来,他看到一道水样的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明晃晃的光芒映入眼帘来,刺得他好半晌才能睁开眼。
眼前的情景让周逢吃惊不小。
这是一个宽阔的山洞,乍看与平常山洞没两样。但是当周逢的目光往左右两侧洞壁望去,便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只见那两侧山洞洞壁,都不是由固体土石构成的,而是敞空着。可以清晰看到山洞外头——就是海底。巨大的海水被看不见的东西阻隔在洞外,无数奇形怪状的鱼儿,正在水中自由自在游荡着。
那情景,恰似周逢的前世——张唯在海底水族馆看到情景一模一样。在巨大的玻璃柜外,就是海水,就是海底万千生物。但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个山洞洞壁上并没有装着什么玻璃,而是由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把海水阻隔在山洞之外。
这跟周逢从龙潭水池掉进那个地下通道的情景是一样的。当时龙潭水池的水就压在地洞上方,周逢能清晰听到流水声音,但它就是不掉落下来,地洞里一片干燥。
这些都还不是周逢吃惊,最大的吃惊在于周逢的身体。此刻,他的身体除了脑袋外,其他部位都被紧紧束在一道长而窄的水晶石中。
说是水晶石,那是周逢的第一印象。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看花眼了。那不是水晶石,而是一团水。水被某种力量凝固成水晶石状,成为禁锢周逢的枷锁。在这个枷锁里,还有水流在流动着。
“这里……这里是海荒?”周逢呆了呆,脱口问道。
“哼哼,你这是明知故问吗?”坐在山洞上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坐在一张披着鲸皮的石凳上,身量颀长,相貌堂堂,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大衣,衣上纹饰着各种各样的鲸鱼。
而周逢身后,则站着两个穿碧蓝色服饰的大汉,想来就是带着周逢过来的公鸭嗓二人了。
“这里真是海荒?”周逢又惊又喜,重复了一句。他万万没想到,独目鲨鱼会把他送到这个地方来。不过想想,一切也在情理中。独目鲨鱼既然是想把周逢送到有人的地方,那这片大海中,有人的地方似乎也就八荒之一的海荒了。也唯有海荒,周边海域才会有那么多神奇之处:破船海域、发光海域、鲸喷海域……
听到周逢的问话,坐在上首的“鲸主”眉头皱了起来,直直看着周逢。好会儿才道:“你是什么人?”
他声音不急不慢,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感。周逢笑了笑,道:“我是从东荒来的人,一个无名小卒,说来鲸主你也不会认识……”
“为什么来我们海荒呢?”鲸主冷冷打断周逢的话头。
周逢说道:“我不是专门来贵地的,我只是船失事,经过贵地的。”鲸主目光闪烁,说道:“经过我们这里……你是要去逆空?”
周逢点点头,说道:“正是,还请鲸主指点迷津……”
鲸主冷冷说道:“前去无路,这里就是你的终点了!”周逢一愣:“什么?”鲸主冷冷一挥手,说道:“押下去。三天后,一起押上海神台。”
“什么?”周逢一愣,大叫道:“什么海神台?”
鲸主“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是不是真要去逆空。总之,你既然来这里,这里就是你的终点。我将会送你一个大好前程的。”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那两个穿着碧蓝服饰的大汉,立即左右一叉,扶着那团禁锢周逢,近似水晶的水团,转身就走。周逢大惊,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冲着鲸主叫道:“鲸主,你听我说!”
“走!就算你有再多的花言巧语,鲸主也不会听你狡辩的。”那公鸭嗓一推周逢,大声说道。
周逢不死心,大声说道:“鲸主,你们这里,最近是不是有宝贝失窃?”他在海上亲历过踏浪族对霍轰的追杀,知道海荒的逆鳞被霍轰盗走了。以“逆鳞”的独特性,以及踏浪族追索的急切来看,踏浪族对这东西无比看重。
而刚才周逢听到鲸主与公鸭嗓交谈中,提到了“窃取圣令的大盗”等字样。此刻暗自揣测,莫非就是指霍轰盗取逆鳞一事?
虽然只是猜测,周逢还是决定用言语试试,看是否能从中找到脱身的机会。
果然,鲸主听到他的话,眉头一扬:“你说什么?”两个踏浪族人听到主子问话,急忙停下来,把周逢转个身过来。
周逢心中暗喜,看来这话问到点子上来了,鲸主极其关切。他尽量放缓语气,淡淡说道: “敢问鲸主,贵岛的圣令,是不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其实代表着逆龙身份的玉牌?”
挟持着周逢的那两个踏浪族人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讶异。鲸主更是“霍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周逢面前,怒视着他:“你知道圣令的下落?是你们盗走它的?”
“鲸主你误会我了,我要有那么大的本事,会在岛上没头苍蝇乱闯,还随便就被你的手下给抓起来吗?”周逢苦笑道:“能从你们海荒盗走那么重要的东西的人,肯定非同凡响吧?”
鲸主想想有道理,紧紧盯着周逢:“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逢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了,我真的只是个过路的,船失事,然后我就驯服一条鲨鱼作为坐骑,没想到它还挺仗义的,后来把我送到这里来。”
鲸主不由和两个手下对视一眼。周逢所说的话,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个天方夜谭。
好会儿,鲸主才冷笑道:“你驯服鲨鱼,拿它当坐骑?”周逢点点头,苦笑道:“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确实是这样。”
“好吧,你要编这样的故事也行。那你还得再编一个让我听得下去的故事——你怎么知道圣令的事?”
“我知道怎么说,鲸主你都不会相信我的话。所以我只能说实话,事实最有力量,对不对?”周逢笑着说道。
那公鸭嗓不耐烦了,冷冷道:“废话少说,回答鲸主的问题!”
周逢连连点头:“别急,我这不是开场白嘛。我的确来自海洋另一端的大陆上。我叫周逢,是从穴荒出海的……”周逢一五一十,把只船出海寻找逆空,在海上遇到各种危险,不得不骑鲨渡海,因鲨鱼改道而见到沉船碎片,继而撞见了踏浪族人追赶霍轰,双方在海上恶战的事说了。
公鸭嗓二人听得神色剧变,一起看着鲸主。鲸主脸色冷峻,沉默不语。
“……后来,我掉到海里去,鲨鱼兄弟就把我驮到这个岛上来。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海荒,不知道从这里出发,怎么到逆空去?”
鲸主没有回答周逢的话头,冷冷盯着他:“你说,偷我们圣令的人,叫霍轰?”
周逢点点头,说道:“你们应该听过他的名头才对,他是神州胜朝的王子……”
“没听过!海荒鲸鱼岛自成一国,与大陆上那个什么胜朝没有丝毫关系,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事,我们也没有兴趣知道。”鲸主冷冷说道。
周逢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要证明自己的话是很难了。”
“你无需证明,只管把话说出来,真伪我自然知道了。”鲸主淡淡说道。周逢笑道:“那么,鲸主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鲸主略作沉吟,道:“我可以相信你。但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逢一愣:“什么问题?”鲸主目光炯炯看着他:“安亚丹后来怎么了?”周逢无奈摊手,说道:“那我可不知道了,他用水流把我们卷走后,自己去找霍轰算账去了,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鲸主,要不要马上派兄弟们去找安亚丹他们……”公鸭嗓忧心忡忡看着鲸主。鲸主脸色冷峻,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他不听号令,私自带人出去追大盗,就算没死回来,我也要严惩他!”指着周逢说道:“把他押下去!”
“押下去,该怎么处置他?”公鸭嗓问道。鲸主冷冷道:“三天后,一起押上海神台。”
周逢一愣,忙笑了笑:“鲸主,好歹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重要的信息,你就不能网开一面?”鲸主冷冷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求你说的。我只是听着,可答应你什么条件。”
周逢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鲸主如此不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