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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穴荒女杰

从壁穴洞口向下,沿着土梯道走,那座火山下的大城看起来似乎就近在眼前,但走了会儿,周逢才发现,它始终在远处一动也不动。

地下世界太过于广阔了,恍惚间竟然有种看山跑死马的感觉。

“喂,平常你们要到那城里去,得走多久呢?”周逢闲得无聊,便随口问道。巴肯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

周逢愣了下:“那要是发现敌人入侵,你们从那里出来,岂不是很赶?”巴肯顿了好会儿,才说道:“我们平时又不住那里,哼哼,说了,你很荣幸,能够进入这里来。我们很多族人,十四岁后就很少到过这里来了。”

“哦?怎么说?”周逢闲的无聊,就与巴肯拉呱。巴肯刚开始不想说,但架不住周逢多问,想想他到了城里,一样什么都知道,就把缘由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这座“烈焰地都”严格意义上,并非虎族族的都城,而更像是所有地虎族人的故乡,每个地虎族人都在那里出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里长驻的。

因为地虎族生境险恶,只要是个男人,只要年龄超过十四岁,就要肩负起责任,离开烈焰地都,到地都外围纵横交错的地穴网络中,去驻守家园,去狩猎,或者到地面去耕作。

而烈焰地都,只给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居住。女人的职责,就是住在这座和平的地都里,生孩子,抚育后代。只要她们不愿意,她们就可以拒绝参加任何天生不属于女人做的事,包括战斗,包括耕作,包括狩猎等。

而男人离开地都到外头,一般只有在结婚成亲后,才允许两个月回来一次,与妻子团聚,繁衍生息后代。

因而,烈焰地都更像是个繁衍中心,它不断为地虎族人提供源源不断的人丁,以使地虎族血脉不断,根基不绝。

对于地虎族人而言,这个地方是本族一大机密。只要这个地方安然无恙,本部族就算男人折损再多,若干年后也能马上恢复元气。这也是官兵围剿地虎族多年,几次重创地虎族,却始终无法将它消灭的一个原因。

周逢不由想起穴居的蜂群与蚂蚁。地虎族繁衍生息的模式,跟它们还真有几分像。或许这是穴居种族最好的一种模式,因为至少可以避免发生覆巢之下无完卵的结局。

“我不知道巴头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但是她既然让你住到这里来,那就是对你无比的信任。等下你所看到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忘记掉。”巴肯盯着周逢,说道:“如果让我发现周公子你对我们地虎族不利的话……”

“得了得了,我明白了!”周逢苦笑摇摇头,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进来了,瓜田李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巴肯哼了一声,说道:“没错,我也很不明白巴头,就算你再怎么……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我再怎么?”周逢听出巴肯话中有话,好奇问道。巴肯却是不回答,看着那座火山,陷入沉思中。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默默行走片刻。巴肯突然又开腔了:“不过,我想巴头做事还是有自己的主见的。我还是该感谢你,感谢你把我们巴头救回来。”

“小意思。”周逢笑了笑,说道:“我们那是互助互惠,因为大家都要用到对方的,不合作那都要死在昊京了。”

巴肯点点头,说道:“我也听过一些周逢公子的传说,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周逢公子,哼哼,我就不清楚了。”

周逢笑了笑,说道:“你可以选择不信,反正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

巴肯“哦”了一声,目光炯炯盯着周逢:“你准备去哪里?”周逢不答,说道:“这个事我已经跟你们巴头说过了。”

见周逢不说,巴肯也不多问,继续在前头带路。好一会儿,“烈焰地都”终于近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非是一座城,而是一片绕山而建的密集市井。放眼望去,只见成片的屋宇,绵密无际,团团围绕着那座巍峨的火山,倒也是气象万千。

地底世界没有林木,最主要的建材就是石头了,因此整座“烈焰地都”,所有的房屋,清一色都是由石头构筑而成的,看起来厚重宏伟。

而地面上,则是凹凸不平,带着纹痕。刚开始周逢以为是由土石铺就的。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整个地面,都是由带着流动纹状的石头铺成的——赫然就是岩浆冷却后形成的岩浆流纹岩。

整座烈焰地都,竟是建在成片的岩浆岩上面!

周逢目光不由往烈焰地都中间的那座火山望去,只见那里的火山口,火光炽盛,光芒耀目,隐隐发出让人心头微寒的烈焰灼烧声。

“你们为什么要把老巢建在这种火山之下?”周逢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往自己头顶放把剑吗?”

巴肯目光望向那座火山,愣了好会儿,才说道:“你懂什么,在这阴暗、森冷、危险重重的地下世界里,还有什么能像‘烈焰神山’那样,给我们光明、温暖与安全呢?”

他这么一说,周逢还真感觉到,离那熔岩火山每近几分,身上的暖意就多几分。在这种阴森黑冷的地下里,暖意是种分外难得的东西,也难怪人这种趋光生物会聚集在火山下。

也因此,地虎族人特别热爱、崇敬这座火山。即便它火焰高炽,看起来危险重重,还是把它尊称为“烈焰神山”。

沉思之间,巴肯带着周逢进入烈焰地都之中。只见外面看似散漫无序的房屋,其实内部结构完整,街巷分明,到处都是井井有条。一座座石头屋子,错落有致分布在街道两边。那些房屋大小都相当,形状基本上一样。每座屋子的门窗都面向火山方向。这样门窗一开,白天就到来,门窗一关闭,黑夜就降临。

诚如巴肯所说的,烈焰地都不是青壮男子能居住的地方。周逢跟着他在街巷中游走,目光所及之处,多为老弱妇孺。

地虎族的人体型都相对瘦小,女人身板同样也不大,而且都明显偏黑。跟城里的女人相比,巴女算得上是明眸皓齿,雪肤花貌了。

按照巴肯的说法,巴女最早也是生活在这里。但是她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不甘于留守在这个安逸的地都后方,做个贤妻良母,只能生子、抚育后代。在十四岁后,她坚决跟男人一块儿离开地都,到外头密集的穴网之中去做事。

地虎族自古以来就不乏女中豪杰,虽然活跃在穴网中的女人,数量远不如男人,但仍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而巴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玩命般的劳作与战斗中,她的逆地术进境神速,很快就能与男人中的高手并驾齐驱。

随着朝廷攻势加大,男人不断阵亡,巴头一而再,再而三换个不停。巴女的重要性不断增强。最终,她以远超同侪的逆地术修为,加上泼辣的作风,过人的指挥能力,被公推为巴头。成为地虎族历史上罕有的女巴头。

巴肯说话不快,讲起巴女来头头是道,嘴角挂着微笑。巴女泼辣,多智,处处不服男人,凡事都要争强。这种特质,在地虎族里,不但不惹人厌,反而颇受欢迎,敬重她的人甚多。

见到巴肯,城里的女人都分外恭敬,但看到周逢这个陌生人,马边便又投来讶异惊恐的表情。

烈焰地都创立以来,一直作为地虎族的秘密巢穴,以及繁衍基地。从不对外人公开, 就算是神州胜朝的典籍里,也没有相关的资料,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此刻,突然冒出个服饰明显不同的外人来,城里的人自然反应激烈。

很快,周逢便感到脊梁骨发痒,不知背后多少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声虽然小,却还是清晰才传入耳中来。

“他是谁?”

“是个外人!”

“外人,外人怎么可以进到这里来?”

“莫非,莫非是伏龙婿?”

“伏龙婿,那怎么可能……几百年都没有的事……”

“没有是因为以前的巴头……大多是男的。看我们现在的巴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我看很有可能……”

“我看不可能,要当伏龙婿,哼哼,哪有那么容易,看他那个样子……”

……

周逢听着听着,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大步走到巴肯身后,低声问道:“巴肯副巴头,我刚才听到一个很有趣的词汇,不是很理解。”

巴肯一愣,说道“什么词。”

周逢说道:“伏龙婿,是什么意思?”

巴肯一愣,古怪看着周逢:“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周逢苦笑道:“巴肯副巴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明知故问的吗?还不是她们一直在背后嚼舌根,我听了那词,觉得很奇怪……”

巴肯想了想,看着周逢说道:“难道巴头没跟你说什么?”

“什么?”周逢莫名其妙。巴肯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古怪了。周逢被看得心头发毛,不由想起巴女要巴肯送他到烈焰地都时说的话来,当下道:“我明白了,那个母老虎,让你送我到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巴肯点点头,好会儿才道:“我以为你早知道呢,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巴头这是在搞什么……”

“你在嘀咕什么?是不是那个母老虎,又在打我什么主意呢?”周逢好奇问道。巴肯回过神来,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晚上巴头要宴请你,到时候你自己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