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等待中,时间过得分外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地底的震动逐渐消歇了。又过了片刻,地面开始出现了变化,一个洞口缓缓出现,随之,一人逐渐浮现出来。
竟是巩太师!
“这……这……”崇德皇帝怔住了,猛烈咳嗽起来,眸子里流露出绝望及难以置信之色。他无法相信,自古以来,胜朝皇帝最信赖的,被誉为帝王身边长城的“百灵”,这一次竟然有去无回。
而精神紧绷的宁皇后,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百灵,百灵怎么样了?”好会儿,崇德皇帝才缓过劲来,吃吃看着巩太师。巩太师从容一躬身,说道:“回禀陛下,百灵不知天道,不顺天命,逆时而动,不配再守护世间天子了。所以,老臣就把他们永远留在地下了。”
“你……你,咳咳,咳咳咳……”崇德气急败坏,看着巩太师,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地上喘息着。
好歹也是九五之尊,却被皇后、太子、太师这三个最信任的人,联手给背叛了。周逢在一旁看得暗自叹息。不过,这可是昊族内部的事,周逢巴不得他们内部越乱越好。
“陛下,顺应天命吧。”巩太师大步上前,拿起那卷黄绫圣旨,放到崇德皇帝面前,说道:“请在这里落款吧。”
“朕……朕不会,咳咳,同意的。”崇德皇帝气急败坏说着,大口喘息着。
巩太师笑了起来,说道:“陛下是要老臣替陛下执笔吧?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拿起那朱砂笔,在玉玺盖印之下,写下皇帝的名讳。然后把圣旨在崇德皇帝面前展开,说道:“陛下请过目。”
“你……你……”,崇德皇帝睁大眼睛看着巩太师,说不出话来。
霍顿好奇地凑过来,只看一眼便叫了起来:“哇,太师,你模仿这死老鬼的笔迹还真是像呢。”
巩太师淡淡说道:“我替陛下分担朝务这么久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霍顿一把抓过那圣旨,得意地在崇德皇帝面前晃了晃,说道:“死老鬼,有你这个落款在,我就不相信还有谁敢在背后说七道八的。哼哼,这本就是我的,你要早点给我确立了,也不用有今天!”
“你们……咳咳……”崇德皇帝听得清清楚楚,愤怒看着霍顿,又看着巩太师,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子中燃烧的怒火,像要把整个天地给烧成灰烬。
却在这时候,宁皇后大步上前,素手一扬,猛然拿出什么,塞入崇德皇帝张开的口中。崇德皇帝露出痛苦之色,双目圆睁,怒视着宁皇后。
“陛下!陛下!”宁皇后声音哽咽了,突然袅袅跪下来,冲着崇德皇帝拜了三拜,哽咽着说道:“臣妾不想这样,但是不这样的话,顿儿就很难当上皇帝,甚至有可能为人所害。臣妾,臣妾只能这样做了。陛下要怪就怪臣妾吧,与顿儿无关。”
看着宁皇后那涕泪涟涟的样子,周逢不禁有些迷糊了。这个妖后,这是猫哭老鼠吗?不过看那样子,却也不像,眼泪好像发自真心。难道她对皇帝老儿真有感情?要是那样,犯得着如此对待皇帝老儿?
真是纠结的一个人。周逢无奈地想着。
“母后,跟这个死老鬼说那么多干什么,接下来我马上就是皇帝了!”霍顿拿着黄绫圣旨,得意说道。宁皇后泪眼蒙蒙看了他一眼,叱道:“别说了,快谢先帝,将江山传给你。”
霍顿一愣,不情愿地跪了下来,说道:“多谢死老——先帝……”后面的话不知怎么说,便闭嘴了。
巩太师也跟着“噗通”跪下来,看着崇德皇帝说道:“陛下,老臣不君不臣,罪该万死,理应自裁谢罪。但天下未定,新君尚需老臣辅助,老臣不敢先走。请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尽心尽力,辅助太子,中兴我朝。陛下——”说着,老泪横流。
在他和宁皇后的感染下,霍顿不由闭嘴了,看着崇德皇帝不敢再说什么。
崇德皇帝喉咙发出“咕噜”之声,眼中怒火渐渐湮灭,只剩一片空茫。
“这个老奸臣在搞什么鬼?”巩太师表演还算到位,但周逢仍是一眼看出,他不过是跟着宁皇后之后,在故作姿态而已。
想了片刻,周逢这才看明白过来了。尽管今日此举,巩太师是在帮霍顿尽快取得江山继承权,但用另一重眼观来看,可以说是在帮霍顿弑父。霍顿与崇德皇帝,毕竟是父子血缘。假如日后,霍顿使横,翻脸无情说巩太师杀害他父亲,巩太师还真哑口无言。
因此,巩太师不失时机掉几滴眼泪,以撇清自己的关系。
哭声之中,崇德皇帝眼光渐渐直了,身子也不动了。巩太师擦了把眼泪,上前搭了搭脉,沉默不语。霍顿急忙说道:“怎么样,他死了吗?”
巩太师摇摇头,望向宁皇后。宁皇后啜泣着,好会儿才收住泪说道:“我给陛下吃的药,陛下不会马上驾崩的,他还能再挺两天……”
霍顿急了:“娘,这怎么行呢?要是让人发现了……”
宁皇后冷冷说道:“不会有人发现的。就算太医来了,也查不出陛下吃了什么药,只能给我们增加证词,说陛下龙体有恙……两日后抢救无效,驾崩了。”
霍顿看着崇德皇帝,着急说道:“母后,为什么不现在就弄死他呢?让他缓一口气,我总觉得不放心。”
“太子放心吧。”巩太师说道:“皇后这样做是对的。如果陛下突然驾崩,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倒不如让陛下昏迷两天再走,到时候谁也不好说什么。”
霍顿迟疑道:“只是……要是有人不认同圣旨……”
巩太师说道:“太子尽管放心。这江山,于法于理,都是该由太子来掌管的。何况,只要娘娘出面说,陛下这几天自知不起,所以提早立下圣旨,确立太子继承大统。老臣相信,这是人之常情,断无人敢质疑太子的。”
“那就好!”霍顿长舒一口气,大笑道:“这么说来,我就十拿九稳是皇帝了。”
巩太师点点头,突然跪了下来,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太师免礼免礼,起来吧。”霍顿得意地扶起巩太师,说道:“太师今日拥护我为皇,朕不会忘记的。等日后一定重重有赏!”
“老臣不求重赏,只希望能辅佐陛下,保这江山万年永固。”巩太师诚恳说道。霍顿满意点点头,说道:“太师真是忠心耿耿,这朝政的事,以后朕还要多仰赖你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老臣份内之事,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霍顿哈哈大笑,说道:“这还差不多。”
周逢在暗中看得好笑不已,霍顿这厮,果然不是块大料,马上就得意忘形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三下两下,便让巩太师给搞趴下了。
“顿儿!”宁皇后一直站在崇德皇帝床边,愁苦看着他。此刻听霍顿笑声肆无忌惮,不由皱起眉头来:“顿儿,你现在还不是皇帝,知道吗?”
霍顿正在兴头上,被她当头一喝,笑声不由戛然而止,撇了撇嘴,说道:“是,母后。这不是没有外人嘛,我才高兴下嘛。”
“接下来,不管有没有外人,你都要保持哀伤。”宁皇后无奈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因为,即将驾崩辞世的,是你的父皇!你就算不做给别人看,起码的人臣之礼还是要有的。”
“是!”霍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巩太师也道:“陛下,皇后所言极是。接下来陛下应该尽量做到克己让人,侍奉先帝,直到先帝驾崩,陛下还得依礼守孝,方能堵住悠悠众口,成为众望之主。”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霍顿有些不耐烦了,摇摇手说道。
巩太师看了宁皇后一眼,不敢再说什么。宁皇后脸色一沉:“顿儿,太师刚才所言极是。既然是忠言,你就该虚心纳谏,怎么能如此不耐烦呢?再说了,太师还是你的老师呢,你怎么能对老师这种态度呢?还不快向太师道歉!”
“什么?”霍顿愣了下,差点叫起来。宁皇后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你不听母后的话了吗?”
“不敢……只是我是……好吧好吧,母后你别瞪了!”霍顿受不了宁皇后的瞪视,不得不向巩太师一躬身,说道:“太师,刚才是我无礼了,还请太师不要见怪。”
“陛下不可!”巩太师诚惶诚恐道:“这不是折煞老臣了嘛。”顿了顿,又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就把先帝送回宫中,等下由娘娘发布消息,就说陛下病情加重,只怕不起……”他跟着宁皇后商议一番,又对霍顿说道:“陛下,等会儿你先把御花园外头的守卫撤掉,好好安抚他们,务必让他们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
霍顿点点头,匆匆离开。
巩太师又对宁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为了避嫌,老臣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宁皇后点点头,说道:“有劳太师了。顿儿顺利登基,本宫不会忘记太师提携之恩的。另外,顺便帮本宫把梅娘尸首处理下吧。”
“是!娘娘客气了,只要有益于神州胜朝将来的,老臣愿当千古罪人。”巩太师说着,转身一脚跺在地上,地气牵引,地面露出个深坑来。他抓起霍梅娘的尸首,将她丢入深坑之中,又把地洞给缝合而上。这才向宁皇后一行礼,匆匆离去。
“哼,这老东西不除,顿儿将来只怕要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宁皇后看着巩太师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到崇德皇帝身边,看着他,好会儿,一把一把地抹起眼泪来:“陛下……陛下……你能原谅臣妾吗?”
她越哭越伤心,声声悲切,催人泪下。周逢不由都听得心酸,心中暗道:“这个妖后,敢情对皇帝老儿还是有点心的,可惜啊可惜,帝王之家,骨肉不成骨肉,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主题……”
不一会儿,大群宫女和太监匆匆过来,看到宁皇后趴在皇帝身边垂泪,都是慌了神,齐刷刷跪了下来。一个老太监心惊胆战说道:“娘娘,陛下,陛下这是……”
“陛下刚才病情突然加重,一直昏迷不醒。”宁皇后含泪起身,说道:“快把他送回‘怡心殿’,召集所有太医过来会诊,快点!”
很快,所有的太监、宫女便簇拥着宁皇后,抬着锦榻匆匆而去。
御花园顿时安静下来,笼罩在薄薄暮色之中。周逢看看天色不早了,决定今晚先在这里住下,等明天辰时,再到皇城外头的‘宁安坊’跟周萌和阿扎丽她们碰头,到时候想办法一起逃出京城去。
想到这里,周逢心绪又涌动起来,也不知道周萌和阿扎丽她们,是否成功逃过官兵的围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