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的目光好奇跟在书生之后,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书生走到一座牢房前,冲着牢房里头大声说了几句什么。躲在里面角落里的几个丛狼模样的囚犯听了,突然“嗖”地蹿到牢门口,冲着书生大声吼着什么。其他牢房里的丛狼囚犯也都躁动起来,叫喊声此起彼伏。
丛狼的话语暗哑难闻,周逢半句也听不懂,只能皱着眉头站在旁边,看那书生操着口难懂的方言,与他们对答如流。
一个疑问,慢慢爬上周逢的心头。这书生看外表,与丛狼相差甚大,不像是丛狼族的人……可为什么他会说难懂的丛狼方言,还会丛狼独创的“逆时术”。还有,为什么那些狂野暴躁的丛狼,在与他交谈几句之后,神态都变了,一个个老老实实,不敢再乱吼乱叫。
这时候,那书生“咔嚓”一声,挥刀斩断面前牢房门上的铁锁。里头早就急不可耐的丛狼立刻推门冲了出来,大吼大叫着,个个兴奋不已,状若疯狂。
书生挥挥手,大声说了几句什么,丛狼们立刻振奋起来,纷纷捡起地上狱卒、官兵身边的武器,汇集在大牢口,一起看着那书生。
周逢心中暗暗吃惊,这个书生竟然能鼓动丛狼跟他一块儿战斗,而他又会“逆时术”,他的身份,着实是可疑了。
“周公子,稍等会儿,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这时候,书生回头冲着周逢笑了笑,猛然往外一指,大声说着什么。丛狼立刻大叫一声,蜂拥往外冲出去。
大牢外,守在最前方,严阵以待的官兵见状,纷纷放箭,密集箭弩雨一般倾洒向丛狼。
丛狼看似一窝蜂,犹如乌合之众一般,其实却是章法有度,冲在最前头的,个个手里拿着盾牌,他们身子本身就不高,人躲在盾牌之后,快速推进,弓箭很难伤到他们。而其他人则跟在他们之后,或猫或匍,弓箭更是难以伤到他们分毫。
官兵堂堂之阵,面对这样无赖的打法,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没来得及射死几个丛狼,就让丛狼给逼到阵前来。
一靠近第一重官兵,丛狼立刻怪叫着,纷纷爬起来,跳入官兵中,刀头狂砍。他们动作敏捷,又蹦又跳的,速度奇快。讲究攻守有度的官兵,面对这种对手,丝毫没有优势,反而因为人多施展不开来,整个阵脚被搅得一团糟。
外面闹哄哄,乱腾腾的,声浪一波波传进大牢里来。书生却是充耳不闻,他剥下两具官兵尸体的衣服,自己穿了一身,丢给周逢一身,低声道:“周公子,快穿上!”
“先生好计谋!”周逢赞了一句,迅速把官兵衣甲穿上。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相视而笑。就这身皮甲一遮挡,往官兵中一混,还真如水滴如海,难再辨别了。
看看外面的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书生立即向周逢招招手,说道:“周逢公子,我们该走了!”
“我们突然这样子出去,太招摇了!”周逢摇摇头,说道:“人家官兵也不是吃素的,要是被人家盯上,我们还是会麻烦不断的。”书生想了想,笑道:“有道理,不知周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没有,不过我们可以扮作伤者,嗯,还是好战友,你得背我出去……”周逢笑着说了主意。书生想了下,二话不说,立即在地上抓了些血,涂抹在脸上,然后背起周逢,踉跄往外跑去。
大牢外,双方打成一团,惨烈万分。官兵见两人出来,还以为是牢房里受伤的同袍抢救出战友呢,没人有时间多往两人身上瞥了一眼。
书生背着周逢,借着混乱,一会儿便穿透第一重官兵辛辛苦苦编织起来的防线,往外冲去。
拦在两人面前的,是第二重官兵。见前方战事混乱,第二道防线上的官兵,都是如临大敌,个个长戈高举,时刻警惕注视着前方。
周逢二人突然从阵地里退出来,自然吸引了所有官兵的注意力,见是同袍,立刻有个将官在前头大喊大叫。四周喊杀声太大了,听不清他的话,但周逢能猜得出来,他是要两人回到战场上去。
“喂,你不担心身后那些人吗?”周逢悄悄往身后望了一眼,那里,丛狼囚犯依旧在官兵之中上蹿下跳砍杀着。但他们人数毕竟有限,而官兵们则是逐渐回过神来,对他们的打法也渐渐适应过来。如此一来,丛狼囚犯的情况便开始不妙了。
“那些人的性命不值钱,莫管他!”书生毫不在意说道,依旧往前奔去。
“站住,滚回去战斗!”第二道防线上,那个叫囔不休的将官见书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越冲越近,终于怒了,咆哮一声,手一挥,数枝箭射落在书生脚下。
书生急忙刹住步伐,情知再冲过去,就会有更多的箭弩招呼过来。他抹了把脸,悲声叫了起来:“将军,我的兄弟受伤了……快死了,我要救救他……”那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样子,让周逢不由暗叹他的演技过人。要不是自己对他知根知底,还真当他是兄弟情深呢。
“死就死了,活着,回去继续战斗!”那将官铁面无情,厉声喝道:“否则就是临阵脱逃,以军法论处!”
“我看,我们还是退回去吧,发动那些性命不值钱的人,帮我们一把。”周逢伏在书生背上,一动也不动,但却把形势看个清楚了,情知官兵分三重围住大牢,就是为了防止他和囚犯趁乱逃走的。单凭他和那书生两个人,目标还是太大了。
那书生犹豫了下,还是背着周逢转身冲入第一道防线中,口中咿呀叫着些周逢听不懂的方言。周围官兵听到那些叫声,都是一愣,而丛狼囚犯们却是精神大作,大叫着向他这边冲杀过来。
官兵们见势不妙,奋力想挡住这股合流,但是丛狼囚犯们都是拼命三郎的架势,官兵人再多,也阻挡不住合流的趋势。
转眼,众多官兵和丛狼囚犯,便围绕在书生和周逢二人身边,纠缠着缠斗起来,杀声震天,白刃纷飞,热血抛洒,时刻都有人在断肢掉头,时刻都有人魂赴黄泉。
这种情况下,书生和周逢同样没少受到刀光剑影的波及。那书生身手甚是敏捷,背着周逢这么大一个人,依旧身轻如燕,左闪右避之际,砍来的刀锋剑刃纷纷走空。
“先生,时机差不多了,再不快点,霍轰回来,我们真走不了了!”周逢见书生不疾不徐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道。那书生回头冲他一笑,说道:“放心,马上开始了!”说完,猛地长啸一声,大声疾呼一句什么。
那些杀红了眼的丛狼听了,立刻打鸡血似地往第二重防线冲去,官兵全力阻止,不但阻挡不住,反而被带得一锅粥似地涌向第二道防线。书生大喜,背着周逢随波逐流而去。
“放我下来!”乱哄哄之际,周逢在书生后背拍了拍,低声道:“不然我们这样太惹眼了!”
书生略作沉吟,便双手一松,周逢立即跳落地,拔步跟在他身后。
官兵与丛狼战成一团,难解难分,没多久便杀到第二重防线外。那里的官兵见情况不妙,立即同时冲杀上来,想速战速决,把这些囚徒拿下。
书生和周逢,则是混在官兵之中,往外奔去。丛狼囚徒们注意力都在那书生身上,见他往外冲,立即紧跟着杀过来。但是官兵越来越多,在他们全力围杀下,丛狼囚犯的伤亡成倍增加。
等杀透官兵第二重防线时,丛狼囚犯已经不足三十个了。他们浑身淤血,见书生继续往第三重防线冲去,依旧视死如归紧跟而上,带得大队官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第三重防线的官兵见囚徒死伤几尽,也同时动了,冲上来帮忙抓活口。周逢和书生这两个冒牌官兵,趁机悄悄潜入一个巷口,往里面奔去。
巷子很长,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两人奔了好会儿,剧烈的厮杀声渐渐寥落下去。
“先生,现在准备怎么救我出去呢?”周逢笑着问道。书生淡淡说道:“我们只管出城去,就说大牢口出事,要赶快到炎林中去向霍轰王子报道就是。那些守兵都是蠢不可耐,尸位素餐,怎么分辨得出真假呢?”
周逢不由点点头,暗暗佩服对方头脑灵光,一个念头转动,便能想出个法子来。
当下,书生在前面带路,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他对这个安林州地形颇为熟悉,很快就带周逢来到一座城门口边。
两人原以为城门口,一定早就布下重兵,严阵以待,防止囚徒逃出去。
谁想,眼前这个城门口居然空落落,静悄悄的,不但没有官兵,也没有过往路人。只有两个老头坐在门洞边上,晒着太阳编着竹篾、补着箩筐,悠闲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周逢不由望向那书生,发现他眼里居然也是满满的疑惑。显然,眼前这个情景之诡异,也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先生,这不是你安排的手笔吗?”周逢低声问道。书生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管他的,我们先去看看再说!”说完,大步向城门门洞走去。周逢自然也只能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