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行者按落云头,对师父备言菩萨借童子、老君收去宝贝之事。
三藏称谢不已,死心塌地,办虔诚,舍命投西,攀鞍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拢着马头,孙行者执了铁棒,前面探路,在太空继续前进不提。
说不尽那水宿风餐,披霜冒露,师徒们行罢多时,这么紧的赶路三个月,确实很累,而且在太空呆的太久容易得幽闭症,四人一马都要回到星球歇息歇息,感受一下脚踏实地的感觉。正好前方一个绿色有生命的星球出现了。四人落到星球表面,寻着一座高山僻静处落下。
这是因为每个星球生命形态,生存习惯都大大不同,为安全起见,他们一般不会贸然进入大规模生命的生存区,免得徒惹麻烦,耽误行程不说,有些还是妖怪聚集的星球,那就更加危险了。他们都是尽量找那无人区,休息几天,补充一下给养,调整一下心情了就马上离开。
即使是这样还是免不得遇着那些本土的妖怪,大部分情况都免不得一番争斗,打完他们都是赶紧跑路,如果惹来本土星球的大部队,那他们多少条命都不够了。
想起上次在沙星只是在沙星帝国外围就被打的血肉不存,如果进入主生存区只怕会尸骨不存了。虽然不是每个星球的生命体都那么可怕,但是也不能都怀着善意去猜测,只能采取最保险策略避开那些生命区。
上次他们在九尾狐星球就杀了一个年老体衰的九尾狐,如果是本其他九尾狐知道了,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跑掉了。九尾狐每一个天生都会一级灵能术,主要是结合了心灵感应,催眠术和幻化术组合而成的魅惑术,再加上他们天生的容貌,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妩媚多姿,因此九尾狐一族在妖界极受欢迎,虽然武功不是最强的,但是一般都不会招惹他们,九尾狐一族又最是护短和团结,不论有理无理,都是帮自己本族的。悟空却是不知,他现在已经麻烦上身,若不是他那天不怕地不怕大闹天宫的名头在那压着,再加上残暴的武力,无论是谁都是一顿大棒,不然九尾狐一族早就直接围攻他们,让他们好看了。九尾狐一族不敢独自面对悟空,他们除了魅惑术出名,再就是诡计多端更加令人头疼。唐僧师徒四人不知,他们就因招惹了九尾狐,便惹下了西游路上最大的麻烦。这就是因果缘故了。
却说三藏在那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里山势崔巍,须是要仔细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这唐僧已经经历了多番磨难,比不得刚出长安时那个视野只在一个地球的大唐王朝的时候了,看过了那么多星球,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妖怪,胆量也比以前大些了,见到高山再也不会瞎嚷嚷了,这高叫却是有些从容姿态,有了一些那得道高僧的样子。
行者道:“师父休要胡思乱想,只要定性存神,自然无事。”
三藏道:“徒弟呀,西天怎么这等难行?我记得离了长安城,在路上春尽夏来,秋残冬至,有四五个年头,怎么还不能得到?”
行者闻言,呵呵笑道:“早哩!早哩!还不曾出大门哩!”
八戒道:“哥哥不要扯谎,人间就有这般大门?”
行者道:“兄弟,我们还在堂屋里转哩!”
沙僧笑道:“师兄,少说大话吓我,那里就有这般大堂屋,却也没处买这般大过梁啊。”
行者道:“兄弟,若依老孙看时,把这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
八戒听说道:“罢了!罢了!我们只当转些时回去罢。”
行者道:“不必乱谈,只管跟着老孙走路。”
好大圣,横担了铁棒,领定了唐僧,剖开山路,一直前进。
那师父在马上遥观,好一座山景,真个是:
山顶嵯峨摩斗柄,树梢仿佛接云霄。
青烟堆里,时闻得谷口猿啼;
乱翠阴中,每听得松间鹤唳。
啸风山魅立溪间,戏弄樵夫;
成器狐狸坐崖畔,惊张猎户。
好山!看那八面崖巍,四围险峻。
古怪乔松盘翠盖,枯摧老树挂藤萝。
泉水飞流,寒气透人毛发冷;
巅峰屹崒,清风射眼梦魂惊。
时听大虫哮吼,每闻山鸟时鸣。
麂鹿成群穿荆棘,往来跳跃;
獐兔结党寻野食,前后奔跑。
佇立草坡,一望并无客旅;
行来深凹,四边俱有豺狼。
应非佛祖修行处,尽是飞禽走兽场。
那师父战战兢兢,进此深山,心中凄惨,兜住马,叫声:“悟空啊!我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路上相逢三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
原来他听见此山怪物嘶吼,那唐僧毕竟是一介凡夫俗子,内心又开始惶恐了,故态复萌,惹得悟空冷笑,八戒暗暗瘪嘴,沙僧摇头。
孙大圣闻言,呵呵冷笑道:“师父不必挂念,少要心焦,且自放心前进,还你个功到自然成也。”
师徒们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正是:
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
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
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
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那长老在马上遥观,只见那山凹里有楼台迭迭,殿阁重重。
三藏道:“徒弟,此时天色已晚,幸得那壁厢有楼阁不远,想必是庵观寺院,我们都到那里借宿一宵,明日再行罢。顺便问问有没有去西天的传送点。“
行者道:“师父说得是。不要忙,等我且看好歹如何。”
那大圣跳在空中,仔细观看,果然是座山门,但见:
八字砖墙泥红粉,两边门上钉金钉。
迭迭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
万佛阁对如来殿,朝阳楼应大雄门。
七层塔屯云宿雾,三尊佛神现光荣。
文殊台对伽蓝舍,弥勒殿靠大慈厅。
看山楼外青光舞,步虚阁上紫云生。
松关竹院依依绿,方丈禅堂处处清。
雅雅幽幽供乐事,川川道道喜回迎。
参禅处有禅僧讲,演乐房多乐器鸣。
妙高台上昙花坠,说法坛前贝叶生。
正是那林遮三宝地,山拥梵王宫。
半壁灯烟光闪灼,一行香霭雾朦胧。
孙大圣按下云头,报与三藏道:“师父,果然是一座寺院,却好借宿,我们去来。”
这长老放开马,一直前来,径到了山门之外。
行者道:“师父,这一座是甚么寺?”
三藏道:“我的马蹄才然停住,脚尖还未出镫,就问我是甚么寺,好没分晓!”
行者道:“你老人家自幼为僧,须曾讲过儒书,方才去演经法,文理皆通,然后受唐王的恩宥,门上有那般大字,如何不认得?”
长老骂道:“泼猢狲!说话无知!我才面西催马,被那太阳影射,奈何门虽有字,又被尘垢朦胧,所以未曾看见。”
行者闻言,把腰儿躬一躬,长了二丈余高,用手展去灰尘道:“师父,请看。”
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建宝林寺。
行者收了法身,道:“师父,这寺里谁进去借宿?”
三藏道:“我进去。你们的嘴脸丑陋,言语粗疏,性刚气傲,倘或冲撞了本处僧人,不容借宿,反为不美。”
行者道:“既如此,请师父进去,不必多言。”
那长老却丢了锡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径入山门,只见两边红漆栏杆里面,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
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圜眼若玲珑。
左边的拳头骨突如生铁,右边的手掌崚嶒赛赤铜。
金甲连环光灿烂,明盔绣带映飘风。
西方真个多供佛,石鼎中间香火红。
三藏见了,点头长叹道:“我那东土,若有人也将泥胎塑这等大菩萨,烧香供养啊,我弟子也不往西天去矣。”
正叹息处,又到了二层山门之内,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长、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
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抬头,乃是大雄宝殿。
那长老合掌皈依,舒身下拜。
拜罢起来,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又见有倒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
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装塑的那些虾鱼蟹鳖,出头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
长老又点头三五度,感叹万千声道:“可怜啊!鳞甲众生都拜佛,为人何不肯修行!”
正赞叹间,又见三门里走出一个道人。
那道人忽见三藏相貌稀奇,丰姿非俗,急趋步上前施礼道:“师父那里来的?”
三藏道:“弟子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的,今到宝方,天色将晚,告借一宿。”
那道人道:“师父莫怪,我做不得主。我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劳的道人,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哩,待我进去禀他一声。他若留你,我就出来奉请;若不留你,我却不敢羁迟。”
三藏道:“累及你了。”
那道人急到方丈报道:“老爷,外面有个人来了。”
那僧官即起身,换了衣服,按一按毗卢帽,披上袈裟,急开门迎接,问道人:“那里人来?”
道人用手指定道:“那正殿后边不是一个人?”
那三藏光着一个头,穿一领二十五条达摩衣,足下登一双拖泥带水的达公鞋,斜倚在那后门首。
僧官见了大怒道:“道人少打!你岂不知我是僧官,但只有城上来的士夫降香,我方出来迎接。这等个和尚,你怎么多虚少实,报我接他!看他那嘴脸,不是个诚实的,多是云游方上僧,今日天晚,想是要来借宿。我们方丈中,岂容他打搅!教他往前廊下蹲罢了,报我怎么!”
抽身转去。
长老闻言,满眼垂泪道:“可怜!可怜!这才是人离乡贱!我弟子从小儿出家,做了和尚,又不曾拜谶吃荤生歹意,看经怀怒坏禅心;又不曾丢瓦抛砖伤佛殿,阿罗脸上剥真金。噫!可怜啊!不知是那世里触伤天地,教我今生常遇不良人!和尚你不留我们宿便罢了,怎么又说这等惫懒话,教我们在前道廊下去蹲?此话不与行者说还好,若说了,那猴子进来,一顿铁棒,把孤拐都打断你的!”
长老道:“也罢,也罢,常言道,人将礼乐为先。我且进去问他一声,看意下如何。”
那师父踏脚迹,跟他进方丈门里,只见那僧官脱了衣服,气呼呼的坐在那里,不知是念经,又不知是与人家写法事,见那桌案上有些纸札堆积。
唐僧不敢深入,就立于天井里,躬身高叫道:“老院主,弟子问讯了!”
那和尚就有些不耐烦他进里边来的意思,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来的?”
三藏道:“弟子乃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活佛求经的,经过宝方天晚,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万望老院主方便方便。”
那僧官才欠起身来道:“你是那唐三藏么?”
三藏道:“不敢,弟子便是。”
僧官道:“你既往西天取经,怎么路也不会走?”
三藏道:“弟子更不曾走贵处的路。”
他道:“正西去,只有四五里远近,有一座三十里店,店上有卖饭的人家,方便好宿。我这里不便,不好留你们远来的僧。”
三藏合掌道:“院主,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你怎么不留我,却是何情?”
僧官怒声叫道:“你这游方的和尚,便是有些油嘴油舌的说话!”
三藏道:“何为油嘴油舌?”
僧官道:“古人云,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三藏道:“怎么日前坏了名?”
他道:“向年有几众行脚僧,来于山门口坐下,是我见他寒薄,一个个衣破鞋无,光头赤脚,我叹他那般褴褛,即忙请入方丈,延之上坐。款待了斋饭,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就留他住了几日。怎知他贪图自在衣食,更不思量起身,就住了七八个年头。住便也罢,又干出许多不公的事来。”
三藏道:“有甚么不公的事?”
僧官道:“你听我说:
闲时沿墙抛瓦,闷来壁上扳钉。
冷天向火折窗棂,夏日拖门拦径。
幡布扯为脚带,牙香偷换蔓菁。
常将琉璃把油倾,夺碗夺锅赌胜。”
三藏听言,心中暗道:“可怜啊!我弟子可是那等样没脊骨的和尚?”
欲待要哭,又恐那寺里的老和尚笑他,但暗暗扯衣揩泪,忍气吞声,急走出去,见了三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