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一丝微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空气中继续蔓延着那些难闻的烧焦的味道伴随的是那些不停的因为疼痛的呼叫,因为悲伤的哀嚎···大火没有因为清晨的到来而停止而是继续燃烧。不是没想去扑灭而是事已至此无法挽救,我清楚的记得文夕大火五天五夜自行熄灭,自行熄灭···长沙的医院除了湘雅医院外全部被毁。
“湘湘干什么?快点又有伤员送来了。”老师催促我,我连忙抹干眼泪戴上口罩迎了上去。
火灾造成的伤害主要是以呼吸道吸入灼伤和烧伤为主,由火焰、高温固体和强辐射热引起的损伤称为烧伤,狭义的烧伤是指热液或蒸汽等导致的热烧伤。呼吸道的损伤主要以吸入火焰、蒸汽或者刺激性烟尘、气体引起。
“医生你得救救他,我们家就一个孩子他才刚刚中学毕业。”面容憔悴的母亲伸着乌黑的手指扯我的白大褂哀求道。
“我们会的,现在先把他搬上抢救台。”我和大家把男孩搬上抢救台。
“妈妈”男孩因呼吸道的吸入烧伤声音变得细弱,他艰难的发出声音,“医生会尽力的,您别担心。”
“是的是的,妈妈相信医生,妈妈相信。”母亲泪如雨下,无法表达只能不停的点头。
“金凤,先给他扎上针挂上500毫升的盐水,要快。我现在帮他清理创面。妈妈先出去吧!我们要开始工作了。”我带上手套,准备开始清创。
母亲还是担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孩子,虽然还是不忍心但是我还是催促她“这位妈妈,麻烦你出去我们要开始清创了。”
“哦!”母亲恍然大悟的回答,“医生对不起啊!我现在就出去现在就出去。”
按照国际上的三度四分法,这个男孩子全身大部分为深二度烧伤,部分为Ⅲ度,合并轻度吸入性损伤,我拿起剪刀把他全身的衣服都剪掉了给他裹上白色的床单,男孩当时有些挣扎双手紧紧的抓抓白色的床单,我很理解的他的羞涩毕竟现在还是民国时期。我很坦然的说:“没事的,在医生看来男女并没有任何性别上的差别都是一样的,来放开手我们要开始清创了。”
男孩子默默的松开他紧紧抓住床单的手,我开始清创对于较大面积的Ⅱ度烧伤,水泡完整,或者小面积的水泡已经破者,消毒后剪去水泡表皮,用药膏敷上。可是没有烧伤药膏啊!
“湘湘?你怎么停止了,快啊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金凤催促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金凤说:“金凤,我们好像没有烧伤的药膏啊!”
金凤迟疑了一下叹气说:“是没有,医院都是以枪伤,刀伤为主,谁会想到会有那么大火灾。有也是一点点。”
药膏药膏,对了。我突然想到我和金凤在后院我们吃饭的大棚里种了些芦荟,那是以前从云南来的老师带来的小苗我当时来玩的时候死活都要把那东西种上,还被金凤笑我说乱来。
“金凤,你把我们在后院种的芦荟拿来捣成膏,这样我们就有烧伤膏了。”我兴奋的拉住金凤的手。
“能行吗?”
“能,这东西对烧伤特别好,本来是要抗生素类的烧伤膏的可是我们哪里有啊!我都试过了。”
“好吧!”
当芦荟的液涂在他身上,我其实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我愧疚的内心得到那么以点点缓解,我很明白我不能够阻挡历史的车轮的旋转,就算再有一百个我这场火灾还是会发生的,文夕大火还是会在历史上留下深深的一笔,这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说到底其实我们心底里对日本的恐惧和我们对自己的怀疑。我们不相信自己会战胜日本,从甲午战争开始一点点在民族的血液中积聚的恐惧不是一句联合抗战的口号就可以驱散的。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们就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不停的在运转,我松松筋骨,回到办公室我的老师也因为长时间的工作疲劳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忘记脱掉他那厚厚的眼镜。
我走过去,拿起他压在手臂下的病记,他居然没有醒换了一个位置又睡了起来。我把他有些皱的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杯水也不在意的喝了一口凉水,冷水进入食道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我拿去笔继续老师没有完成的工作。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里我不算一个医生我只能算是一个跟班的,可是在这里战火纷飞的年代在这个物质极度缺乏的年代,能有点医学基础能干活就算不错了。在老师的默认下,我甚至从事一些小小的手术,但是每个月一次的考试却是不可缺少的,在湘雅70分才是及格线。所以我不得不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抽出时间来培养我和书的感情。
笔才写了不过百字外面又骚动起来,我连忙放下笔老师也在那一瞬间清醒,他整理一下白大褂和我一起走了出去。
“苏医生。”护士长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老师问。
“从新墙河送过来的伤兵,被日本人的毒气伤了还有很严重的枪伤”
“准备手术吧!湘湘去做术前准备。”老师果断的回答。
“不过,护士长你确定没有听错吗?新墙河?不是新河?”不是说日本人打到新河了吗?怎么回事?老师心里满满是疑问,不是距离长沙不够三公里的新河?
“是啊!送伤兵的军官是那么说的。”护士长肯定的回答。
“那他们放什么火?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这帮混蛋。湘湘你还愣住干嘛去做术前准备。”老师看着我愣住了冲我喊了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儒雅的老师口气那么冲,我哦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和护士把病人送进去。
五天之后,大火终于熄灭了,千年缔造付之一炬,目之所及都是残垣断壁,长沙就好像一座死城偶尔有房屋崩塌的声音传出来再有的就是在湘雅医院这里的哀嚎声了吧!
省政府组建了民众义勇队,约八千人,恢复市容市貌,他们把死难的民众用白布掩盖用小车拉出城,队伍很长队伍两行都是悲惨哭泣的民众,新上任的湖南省主席、第九战区指挥官薛岳和他的警卫队站在那些废墟上为死难的民众送行,他一直都是一位强硬的主战派看到这次的火灾,他更是下定决心抗战到底。他面色凝重的给队伍敬一个军礼,他的卫队紧接着也敬礼,良久他有些发酸的手才放下。
“走吧!你们记住这是耻辱,军人的耻辱。”薛岳转身说了一句马上又转过身往长沙的中心走去。
“是。”卫队齐声的应了一句,也齐步跟着走了。
这五天是漫长的五天,我们透支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我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往桌子里一趴,胃酸停止分泌让我不知道胃的饥饿,精神一下子放松眼皮还是受不了往下盖了下来。让我睡一下吧!我真的累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金凤轻轻的把头伸进来,看着湘湘散着头发就趴在桌子上睡了,她还穿着她满是污垢的白大褂。
“这个湘湘也不知把衣服脱下来。”金凤边嘟喃着边伸手把湘湘的白大褂脱下来丢在一边。
“湘湘睡着了。”顾清明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问金凤。
“都那么久没有睡觉了,肯定是累坏了。”金凤走过衣架杆把一件黑色的风衣披在湘湘身上。
顾清明看着湘湘眼眶下厚重的黑眼圈说:“金凤,那让她先睡吧!我去看看我们师长。”说完就要往外面走。
“顾长官”金凤叫住顾清明。
顾清明停下脚步惊讶的回过头来,金凤那双大眼看着顾清明似乎是想在顾清明面上看出点什么,她停止她审视的目光看着顾清明问:“烧长沙是上面的意思是吗?”
顾清明点了点头,他没有否认这个事实,沉默不说话。
金凤一听情绪一下子达到了最高点,“你们不是有口号誓与长沙共存亡的吗?你们就想出来这个方法吗?上次南京也是,这次是长沙,下次呢那下次呢?”说到最后金凤有些歇斯底里了。
顾清明看看趴在桌子上的湘湘没有因为金凤的嗓音而吵醒,他看着金凤说“金凤,金凤你冷静一下,政策不会因为你我几句话就能改变的。曾经我也试图改变,可是有些事情是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的。”顾清明也很恼火,他更恼火的是他们所说的严密的计划甚至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是的,我向你发脾气有什么用呢!”金凤苦笑道。
“金凤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们都太累了。”顾清明推开门走了出去。
金凤叹了一口气,拿起桌面的医嘱单走出去。办公室里又剩下湘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