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学生公寓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绕过学生公寓，语霖走向前面不远的教师公寓，脚步不急不缓，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发呆。
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身影，吓得她一身冷汗。
“语霖姐姐。”
“叶叶？”
“你终于回来了。”
“叶叶，你怎么在这里？”
“默涵哥哥发烧了，你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呃？”
“他不肯去医院，就随便吃了点药，还熬夜工作，我知道只有你能劝他……”
“他是大人了。”想了半天，想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语霖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对他不管不顾？”
“叶叶，有些事你不懂，你还小。”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就想你能回去劝劝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看到默涵哥哥现在这个样子，他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哪怕你不爱他了，也该……”
“好，我们走吧。”
大半夜打车并不容易，又是寒风瑟瑟，语霖裹紧了大衣，还是觉得自己在发抖。
看看旁边的叶叶，只穿了一件棉睡衣就跑出来了，冻得嘴唇发紫，软软的头发也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
语霖脱下大衣，“叶叶，赶快穿上。”
“我不冷。”她拒绝。
“听话。”
“不要。”
“你再不穿上，我就不跟你回去了。”吓唬她。
“好。”这回才乖乖服从。
比起上次见面的尴尬，这回倒是自然多了。虽然叶叶眼中的生疏依旧明显，但是……还是觉得比上次近了一些。
“你这样跑出来，他找不到你会担心的。”语霖说。
“不会的，我偷偷溜出来的。默涵哥哥以为我睡着了，他不会想到我溜出来找你。”
过了大约十分钟，总算来了一辆的士。
“叶叶快上车。”语霖帮她开车门。
报上目的地，语霖头靠座椅，合上眼睛。倒不是有多困倦，实在是害怕看到车窗外疾闪而过的高楼和霓虹灯，这些东西总是让她想起这些年的光景，想起一个人的漂泊，然后心里会升起太多太多的恐慌，那些恐慌像洪水猛兽一般袭来，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
那就不如闭上眼吧，看不到，就不会悲伤，看不到，就什么都没有。
凭她女人的直觉，不难发现，叶叶对丁默涵，早已超越了“妹妹”对“哥哥”的情感，隐隐约约也能觉察得到这个小丫头的“敌意”。可是叶叶始终还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懂一腔热血地去喜欢。她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场艰难的旅行，每前进一步，都在迷失自己。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待会儿上去你不要说是我去找你的，让他以为是你自己回来的，这样默涵哥哥才会开心。”小丫头强调。
语霖点点头。
语霖不想反驳她，凭他丁律师的思维能力，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站在门前，掏出钥匙。有这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这扇门里生活了几十年，太多的时光烂在了里面。可是下一刻，又觉得自己是客人，这个地方太过陌生。
钥匙还没有来得及转动，门已经打开。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与她对视，语霖想移开眼，却又移不开。
“默涵哥哥，你怎么……”叶叶被吓了一跳。
“我正想出去找你！”
“我……”
“为什么这么晚出门不带手机？”面前的人表情凝重，气氛都被他带得严厉起来。
“啊？忘记了。”小丫头懊恼地抓头发，“默涵哥哥，外面好冷……”
丁默涵这才注意到卫语霖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大衣披在“罪魁祸首”叶叶身上。
“快进来。”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严厉的。
“还是家里暖和啊！”叶叶想缓和一下气氛。
不料丁默涵并不买账，“你回房睡觉，明天坐最早的火车回学校。”
“这……”
“难道想现在就回去？”丁默涵没看她一眼，淡淡地说。
这一句清淡的话杀伤力已足够猛。叶叶委屈地看了一眼卫语霖，乖乖地回房间。
“听说你发烧了。”语霖总算找到开口的机会，“要不要去医院？”
这样的温情竟让丁默涵有融化的冲动，不过，理性很快找回来，“是叶叶让你回来的？”
“嗯。”她点头。
他自嘲地仰仰头，从天堂被打回地狱，就是这种感觉吧。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
“既然发烧就应该早点休息，叶叶说你熬夜工作……”
叶叶说，叶叶说，他不耐烦地打断：“够了。”
“丁默涵，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履行夫妻义务回来看看你，毕竟我们在法律上还是夫妻，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脱不了干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片好心，说出口的却是如此生硬又决绝的话。
“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丁默涵苦笑，“你还知道什么是夫妻义务？”
……
“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夫妻义务！”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已被人拦腰抱起。
她本能地想着挣脱，但考虑到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只能压低声音：“丁默涵，你放我下来！”
放她下来？怎么可能！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夫妻义务吗？很好，他正有此意。
他强势地挟制住她的身体，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她越是挣扎，越是陷进他的臂弯。
房门被轻易地打开，又关上。他一个熟练的动作，房门被迅速反锁上。
看来他还是清醒的，他还知道家里不止他和她两个人。
“丁默涵你疯了，叶叶在隔壁……”
他再次封住她的唇，不再让她有任何机会发出声音。
被压倒在床上的她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气，他火热的身躯压得她透不过气，她就这么轻易地被拖进了欲海……
一室的旖旎春光，跟窗外寒冷的夜格格不入。
清醒过后的她蜷缩在他的胸膛，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沦陷，为什么他能轻易地拨动她的敏感地带，让她无法抵抗。
烫？对，怎么那么烫？
“你身体好烫，还在发烧？”她问。
他什么都不说，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你到底有没有吃药？”
还是没有回答。
“你……”
刚想再质问，他再一次吻上来，一个侧身压过她……
又是一次高潮与缱绻。
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终于，给自己一个机会，“默涵，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可以吗？”
“嗯。”他轻轻抚摸她的脸。
“你有没有爱过姜雪？”
“没有。”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不早点问？他早就想告诉她这个答案……
他感觉胸口一阵潮湿，伸手去触摸，却摸到她静静滑落的泪。
“语霖。”他心疼地捧着她的脸，“对不起。”
她的手慢慢搭上他的腰际，抱住他。
这一次，不再想从前。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一切，只想拥抱。
紧紧地贴着你，比恨你，更让我渴求。
就这样相拥到天明。如果不是叶叶来敲门，她大概已经忘了早上还有课。
“糟糕！”她赶紧起身，摸到地板上凌乱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套上，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然后一个不小心，又被某人紧紧地圈到了怀里。
“不要闹了，叶叶就在外面。”
不说话，鼻翼埋在她的颈间摩挲，阵阵热气弄得她一阵凌乱。
“你要迟到了。”威胁他。
“嗯。”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我只想告诉你，你拿的是我的内裤。”
“啊？”她一看，羞愧万分，刚才太过慌乱，连内裤都拿错了，还好没穿上……
又是一阵摸索，这回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衣物。
他乐得清闲，倚着柔软的靠枕，看她一件件地穿上。她一个回头，撞上某人火热暧昧的眼神，有瞬间了结自己的冲动。
“你不穿衣服？难道你要叶叶看到你裸体的样子？你不要吓到人家小姑娘！”说完套上最后一件，转身去开门。
“语霖姐姐，我走了。”叶叶红着眼睛扫了她一眼，大步跑了出去。
“叶叶——”
她正想追出去，却被丁默涵一把抓住，“随她去吧。”
“她……”
“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
“你快迟到了。”他把手表摊开来放在她眼前，一副头疼的样子。
这个时间段交通拥挤是必然的，所以迟到也是必然的。
她几乎是飞奔着赶到教室，下车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恨不得立马从车子里跳下来，搞得丁默涵这个“司机”有些郁闷。
“不好意思，路况不好。”她抱歉地对着满教室的学生笑笑。
“卫老师，您从哪条路来啊？”一个男学生嬉笑着问。
下面立刻笑声一片。不少女生窃窃私语，表情丰富。
语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清清嗓子，开始讲课。
这两节课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很难熬，总感觉学生们的目光太炽热，可是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是迟到？因为堵车所以迟到，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妥吗？再说了，她又不是经常如此，偶尔出点小状况很奇怪吗？好吧好吧，的确是她的错，迟到就是错，不能随便找理由，找任何理由都是可耻的行为……
下课以后赶紧溜回教师公寓，宝贝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喂食。居然把它给忘了！如果宝贝被饿死了，她大概也得以死谢罪了。
慌慌张张开门，慌慌张张地换拖鞋，接着就看到墙角处，宝贝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喂，你醒醒，不要吓我啊。”语霖走到它旁边，拍拍它的小脑袋。
没反应？
再拍拍。
还是没有反应。
“亲爱的，不要闹了，快点醒过来，再不醒我就把你丢出去！”
宝贝的眼睛火速睁开，无辜地看着她。
“你这是装死博同情呐。”语霖拿出食物，放在它的碗里。
看来真的是饿极了，宝贝埋头猛吃。
“慢点慢点，急什么。”
“卫语霖，开门！”尹欣岚的声音从门外面传来。
也只有她才会这样，不喜欢敲门，直接用嘴巴大叫。
“喂，下次能不能文明点，你这样会吵到其他老师休息的。”语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提醒她了，无奈，人家尹美女压根儿就不把这个提醒当回事。
“走，出去吃饭。”
“现在？”才上午十点多啊。
“快点快点，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哦。你等下，我拿包。”顺便把刚刚脱下来的外套再穿上，怎么觉得脖子空空的？哎呀，早上走得急，忘了围巾。
可是一时又找不着能跟这件大衣搭配的第二条围巾。
正发愁，尹欣岚一阵惊呼：“卫语霖！”
她抬起头瞪她，“发什么神经？”
“你昨晚去哪里销魂了？！”
什么跟什么？
“你——”欣岚的眼神定在她的脖子处。
“怎么了？”她被盯得有些心虚，伸手摸了摸脖子。
“吻痕！卫语霖你老实交代，昨晚跟谁？丁默涵？林浩？都不是？你还有其他男人？”一连串的疑问，根本不给“犯罪嫌疑人”卫语霖答辩的机会。
“我……”语霖羞得满脸红晕，不知道答什么好。
天啊！早上上课的时候难道学生们嬉笑就是因为……
不会吧，该死！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挖地洞埋了自己！
怎么会偏偏今天忘记围巾！这么冷的天气，她怎么可以光着脖子去教室上课！
浑蛋丁默涵，怎么可以……
“你现在赶快交代，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一直到餐厅，尹欣岚都在抓住这个话题不放。
语霖努力转移话题：“那个……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为什么请我吃大餐？”
“我在问你吻痕的事情！”尹欣岚提高音量。
“嘘！小声点！”语霖明显注意到周围因为“吻痕”这个词突然投过来的奇怪目光。
这个尹欣岚，讲话从来不知道分场合！
“请问两位需要点儿什么？”
“先来两杯纯净水，谢谢。”说完正视卫语霖，“丁默涵？”
面前的人迟疑地点点头。
“劲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发展火速嘛！”
语霖揉揉头皮，觉得发麻。
“你不是搬出来住了吗？你们不是在分居吗？”
“欣岚……生活总是有很多意外情况的。”费力的解释。
“哦，意外意外，我懂。”欣岚暧昧地眨眨眼睛，“他主动的？”
“算是吧。”她想说的是，其实她自己也并没有拒绝。
没想到，尹欣岚小姐却听成了另一种意思，“难道是你主动的？！”
卫语霖又是一阵头皮发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干脆闭上嘴巴。
这一闭，就变成了默认。
“完全看不出来嘛。”
“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装什么纯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什么事？”
“姜恒向我求婚了。”说完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原来尹欣岚面对这种情况，也有小女人的一面啊。还以为她已经强悍到不把男人当回事了呢，又高估她了。
“喂喂喂，你怎么没反应？”欣岚问。
“呃……我需要什么反应？”
“我答应他了。”
“我猜到了。”
“跟你讲话真没意思。”
“我也觉得，我现在是个乏味的女人。”语霖自嘲。
“我们会尽快办婚礼，只是可惜了，伴娘还没有找着。”
“这么快？！”太令人恐惧了。
“你跟丁默涵不是也很快吗？”
什么呀，她跟他本来就是……夫妻。
尹欣岚火眼金睛，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哦，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做点夫妻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啊，不快不快！”
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