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反正现在没事就是没事了。”玄翎对他的紧张浑不在意,“我们还是先看看有什么东西送过来好了。”
眠沅湘怔了怔,看着玄翎从食物的托盘下面抽出一张东西。
“那个姑娘?”
“不是,应该是别人送过来的。”玄翎把那张纸片一样的东西放平在桌面上,眠沅湘这才看清这居然是一张巨大的有着灰白翅膀的蛾子,此刻扁平的身体看起来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
“有意思。”玄翎从卫生间接了点水,把水淋在蛾子的翅膀上,就看到那灰白的翅膀上居然显露出文字来。
眠沅湘歪着脑袋认了半天,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不懂。”
上面书写的是古篆,玄翎看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上面写什么了?”眠沅湘好奇。
“快点吃完饭我们去一个地方。”玄翎这么告诉他。
等到眠沅湘收拾好了,玄翎特意吩咐他把韶华剑带上的时候他还在为难要怎么带这把目前被列为失踪文物的宝剑。
“藏起来就好了啊。”玄翎看白痴一样看他。
“怎么藏?”眠沅湘抱着宝剑转了个圈,这么长的剑要怎么藏,藏在哪里不会让人觉得异常?
玄翎拿过了剑,径自就朝眠沅湘刺进去。
“等等,等等。”眠沅湘想说先前虽然不痛了,但是还是会不舒服。没有想到这次剑进入身体后居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就是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充满了。逐渐地剑连同剑柄隐没在他的心口位置,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钻出来。玄翎的手掌贴到他心脏的位置好像画了个什么符咒。
“好了。”
眠沅湘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又扯开自己的领口看了看,发现在心口的位置似乎被画上了什么圈圈的形状,淡金色的。
“这是什么?”
玄翎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一个小的符咒,既然它已经认你为主了,就可以这么带着,想要剑出来的话就召唤好了。”
“啊?”这一瞬间眠沅湘想到了自己打过的网游里面的召唤兽,难道那把韶华剑也是如此脑补了诸多网游怪兽和神兽的眠沅湘被自己的想法击败了。
“快走吧。”玄翎可没有时间再陪他耗了。
“哦。”这边附近其实还是处在一种人烟稀少的原始面貌,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来这里寻找那些远古的遗迹或者原始材料什么的了。玄翎带眠沅湘去的地方是一个当地的小山村,刚进去的时候眠沅湘就能看到那些朴素的村民的目光看了过来。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野龙洞的地方。”玄翎也只是照着那张蛾子的翅膀上写的文字在找地方。
被他询问的是一个年纪还不算老的中年人,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野龙洞?那里可不是旅游区啊。”当地有区分旅游区和非旅游区,一般来说非旅游区是有一定危险的,不过也有不少想要寻找刺激的游客会专程去找。
“我知道,有人约我在那里碰头。”玄翎的笑容似乎有那种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对他心生好感。
“就在那边的树林里面,往西走五里地就是了。”中年人给他们指明了方向。看着那两个年轻人走过去猛然间想到了今天早上村长说起的事,“难道是那边来的人?”
树林里面的道路就和那天他们上山去寻找适合做琴的材料一样艰难,都是没有经过开发的原始地貌,好在眠沅湘又不少的经验,走得还算是轻松,“有人约你?是不是在蛾子上写字的?”
玄翎点点头,不知不觉间那个洞穴就近在眼前了。山洞并没有人工的痕迹,在洞旁边的地方长满了青苔和爬藤类植物,要不是有老乡的指引,他们大概压根就认不出这里有个洞穴。
“我这里有手电。”眠沅湘的背包里面还是带了不少好东西的,比如足够吃三天的干粮。
“走吧。”玄翎首先踏进了那一片阴暗当中。
洞穴里的通道其实和外面的大有不同,眠沅湘看出这里的洞壁都经过修整变得平滑,就连脚下走的都是修整出来的通道。这里明显就是有人大规模开凿过去的痕迹。不过洞内部除了他的手电能带来的一点微光还是没有其他照明设备的。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玄翎好像也不担心这里有什么机关意外之类的,径自往前就走。
洞穴也不是直通的,深深的通道也不知道打了几个弯,眠沅湘在里面走的时候有一种微微向下的感觉,他们应该是越来越深入到庞大的山腹当中。
“等等。”玄翎拉住了他。等到手电光照过去他才看到他们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石室当中,前面没有什么道路了。
“没路了?”眠沅湘靠近石壁看了看又敲了敲,“里面是空的?”手指下发出的声音是空旷的回音。可是打开的机关在哪来?
玄翎把放在口袋里的那只蛾子拿了出来,只见那只看起来扁平如纸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蛾子居然从他的手掌中飞了起来,慢慢地飞到了他们上方的黑暗里。随着一声明显的卡擦一声,石壁缓慢地上抬,居然露出了几个黑深的洞口。眠沅湘仔细数了数,总共有六个。
“这里的地下居然如此复杂。”眠沅湘感叹,根据他的估算他们应该是在地面之下二十米左右的深处,这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穴居然如此复杂。
“你听说过女娲之肠吗?”玄翎在那边的山洞上面看了看,手电光之下有一个奇怪的篆体文字雕刻在洞开的门上边。
“《山海经》里面的那个?”眠沅湘还是看过那些神话传说的,“化作十位神人的那个?”
“也可以这么说吧。”玄翎低叹了一声,“那这里就麻烦了。”
“怎么说?”眠沅湘也看到了那些写在洞门上面不同的篆字,“我们接下去怎么走?”
“你走那边,我走这边试试。”玄翎指给他一个门,“这里说起来还是有点像女娲之肠的。”
“啊?可是神话里应该是没有指代复杂的山洞的意思。”
“不是。”玄翎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是说这个意思。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六个门通往同一个地方,不过过程是不一样的。”
“分开走好?”眠沅湘疑惑的是这个,依照他的判断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全一点。
“不。”玄翎持反对一眼,“还是分开速度比较快。”
眠沅湘想了想,自己有那把名叫韶华的奇怪神剑,玄翎自身就是个术士,他们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放心,这个顶多是个困难,还算不上陷阱的程度。”
听到这个的眠沅湘其实更加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他压根不想看见的东西存在。
“好吧,那你当心点。”
他们分别走进两个山洞里之后眠沅湘才想起来他背在身后的背包并没有分给玄翎,他似乎也没有提到需要他背包里的东西,要是万一被困住的话“算了,应该是不会花上一天的时间的。”眠沅湘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事情是不是能按照他所想的进行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在他们先前进入的石室里面,那几个洞开的洞穴已经悄然消失了,依旧是光滑的石壁,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的石室。
“这是怎么回事?”突兀出现的人影就好像是从黑暗中出现的。
“不知道。”手上停立着那只蛾子,另一个出现的人影也感到奇怪,“我的宠物说他们让它飞到顶上碰了碰山壁,然后就不见了。”
“顶上?”最先出现的人影抬头去看,那上面光滑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还要继续追查?”
“当然要了。”最早先的人影看起来郁闷无比“本来是约玄翎出来说话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而且我们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你能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后面一个人影摇了摇头,“不过有时候不能察觉出来就能说明很重要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
“那种涵盖一切的力量,你应该也明白才是。”
“可是”人影诧异地晃动了一下,“你知道那几个能够拥有这样力量的都不可能在现在发挥。”
“还有一个,你忘记了吗?”
“你是说”
“虽然距离这里遥远了一点,不过为了那两个进入洞穴的存在,我想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原来如此。”
“看来我们不需要等待了,那个时候就快到了。既然连‘她’都出现了的话。”
“你说的对。”
两个黑影重新消融在黑暗中,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六个洞穴,隐隐符合六合之数,玄翎让眠沅湘进去的地方为南,而他自己进入的地方为西。某种力量确实笼罩着这里,不过还算是熟悉某神脾气性格的他知道除了恶作剧和一些非常理性的东西他们没有任何危险。
果然在向前走了不到一百米之后手中的手电跳动了几下就熄灭了,再按开关也没有反应。玄翎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和外界的黑暗不同,洞穴里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和反光,任何能够捕捉微弱光线的生灵进去了这里只有眼前一抹黑的可能。
然而此刻在玄翎前方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却又透露出一种希望。那是来自于灵息的光泽,没有太阳的温暖,也没有月光寒冷,那就好像是一种归宿,是一种起源。玄翎能看到同它呼应的缠绕在自己手掌间的灵息逐渐增长,直到化作光晕笼罩在自己身上,在一片光明中,白色的宽袖礼服又出现在了他身上。没有办法,玄翎的嘴角有一丝苦笑,同这个地方的力量相呼应之后就会变成自己最原先的状态了。这个地方自从他们进入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在实体化的世界当中,那个石室后面是没有任何东西的,那里是一个连接点,一个让他们进入这里的通道。
银丝的发冠缠绕在头顶上,让玄翎松一口气的是出现的至少不是那沉重的玉石冕,白色的类似于汉服的宽袖礼服在边角的地方用白色的锦线绣着成片的云纹,还有腰间挂着的那枚白玉琥。这个终归是跟随着这个力量而出现的,会在这种时候现身也是应该的。玄翎想了想,就不知道那边的眠沅湘是不是要被吓到了。
“呃?呃?”处在另一边的眠沅湘确实很震惊,拉拉自己的袖子,又拉了拉自己的脸皮,“好痛!”
看来不像是在做梦,不过为什么在洞里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先前还好好地在山洞里走着,这个山洞和先前进来的道路相比就是窄了一点,同样是带着开凿痕迹的墙壁和地面小道,其他都没有什么。眠沅湘估计这自己走出了一百多米的时候回过头去看了看后面,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声音。怎么来形容呢,就好像是远处的潮水的声音,从细微到逐渐充填了他的耳膜。而且四周居然出现了光亮,从一点微弱的光到轰然亮起来不超过两秒。他惊讶地回过头,正好看到扑面而来的火墙完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下意识地放开了手里握着的手电,右手遮挡在了脸的前面,那布满他视线的火墙就好像有生命力一样铺头盖脸地吞噬了过来可是没有热的感觉。或者说,只是一点暖意簇拥着全身。眠沅湘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涌动着的火焰。他正处在火焰当中,却没有被点着?
眼睛里布满了金红的色彩,伸出手去,那些小朵的火焰就好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在他的掌心滚动,在和皮肤相接触的那瞬他确认了这火焰真的不会伤害到他。而后他尴尬地发现自己是没有受到伤害,不过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和他说再见了。他想着幸好有火焰挡着,自己还不至于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居然从火焰里听到了一个笑声,而且从音调来听来是个女的。
“谁?谁?”眠沅湘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怕的,是羞的。
可就他都还来不及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的时候却发现双手所接触的是柔软的布料,再仔细打量身上的衣服,金红色的衣物让他想到了古时婚礼上的新郎。不过这衣服的样式更偏向于汉服又有点细节上的不同,让他更为吃惊的还有缠绕在他右臂上的东西。怎么来形容呢,就好像是有条红色的螭龙盘在他的小臂上一样,龙尾在接近肘部的地方,龙头则在他的手腕处,龙头里还衔着一个红色的玉璋。整个护腕通体红色,摸起来材质像是上好的玉石。
眠沅湘又摸了摸头顶,好在短发没有变,要不然在这个没有镜子的环境下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换了身体了。
“还是这样适合些。”
眠沅湘听到那个发出笑声的女音在说话,随后漫天的火焰熄灭,他的眼睛却能够不借助任何照明设备看清楚眼前的地方。
这里还是他刚才所在的洞穴内吗?眼前耸立着的是庞大的宫殿群。就在门口的大匾额上写着三个篆体字,可惜眠沅湘一个都认不出来。
“有人吗?”想了一会儿的眠沅湘索性高声喊了起来。
这里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仙境一般青烟袅袅暗香阵阵,缺少的就是人气,那种特有的寂寥在这里似乎演绎成了一种荒废。就好像摆在眠沅湘面前的是一座久已没有主人的宫殿。没有丝毫的活物在这里生活的声音传过来,纵然是仙境也带着诡异难辨的气氛。眠沅湘内心退却了一下,环顾四周除了这座巍峨的宫殿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查看。脚脖子的高度有着缠绕不去的云雾,他也看不清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从下脚的感觉来看应该是坚硬的地面。
“有人吗?”眠沅湘其实是想把先前那个女声的主人喊出来,但似乎他现在也无法如愿。
实在是喊得有点累了,眠沅湘就上前推了推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朱红大门。和它比起来义济王府的门就好像是柴房的门一样。
没想到那扇门看起来重,却是轻轻一推就开。眠沅湘缓步走了进去,从先前行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金红色边角上红色锦线绣着火纹的古服穿在身上自然就有一种优雅,动作幅度太大就会被衣服限制住了。可就是这样一种限制让他觉得很习惯。就好像进入了这里的感觉一样。
就好似在这里居住过很长时间一样,他几乎是处在梦游状态就找到了这里的主殿,白玉的栏杆也发出一种红色的色泽,祥云铺就的地面变换着纹路,高高在上的宝座仿佛是用半透明的红色玛瑙雕琢而成。眠沅湘曾经在参观某皇宫的皇帝宝座时认为那种椅子非常不舒服。现在却着魔似地自己也坐上了那把明显是不舒服的椅子。
扶手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凉,而后就变得和他的体温一样舒服了。随着他的坐下,大殿的地板上的流云一瞬间凝固又向四面八方散了开来,露出下面巨大的冰面。就在冰面之下,攒动的金红色不断变幻形体的火焰。
那是什么?一个声音在眠沅湘脑海中响起,他盯着那流动的火焰,就好像回应他的视线一样,禁锢火焰的冰层瞬间消融,火焰聚拢成一米左右的火柱冲天而起天庭凌霄宝殿“怎么回事?”正在议事的群臣纷纷将错愕的目光投向南方,只见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居然连带着凌霄宝殿也震动起来。
太上老君在那边掐指一算之后闭上眼睛当做没有看到。杨戬在边上看着老君冷笑了一下也不吱声。凌霄宝殿之上的昊天玉帝微微蹙起眉头。
“这可要有谁前去查看?”托塔天王小心地踏前一步向玉帝建议。
“不必了。”玉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王母已经前去,诸卿不必惊慌。”
众神仙这才发现玉帝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那位宝相庄严的王母居然早在他们惊讶的时候就离开了凌霄宝殿。
“陛下?”众多臣下举手作揖,都想问个明白。
玉帝却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此事事关重大,我和王母商议之后自然会同诸卿商量。”
这才让诸多位列仙班的神仙放弃了追问。
玉帝此刻却又张开眼睛,“司掌天下仙位的海德何在?”
一名穿着得体的官员赶忙出班。
“现在山神可有空缺?”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玉帝会突然问起这个,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后才回答,“灵霞山山神空缺。”那是一座位于南部的小山,本来居住在山神庙附近的村庄最近都迁移走了,这山神庙早就破落了下来,在前一任山神告老还乡之后就没有再安排谁。
“着碧云灵镜真君去就职吧。”
官员恭恭敬敬地写下了玉帝的认命退朝之后就露出了一脸苦相。这个碧云灵镜真君是谁啊,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要去哪里把任命状交了啊。
眼看着众多前来上朝的大臣们走的走溜的溜,名叫海德的官员赶忙上前拉住老君的袖子,“老君,这天上就是你待的时间最长,能否指点一二?”
太上老君也不恼,只慢斯条理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指点不敢当,不过可提醒里一句,上次应天帝出现在天庭之时重伤的是哪位。”
海德愣在那里,连老君走远都没有感觉到。
这事他也是听说过,早在他成仙之前就发生的事件,应天帝因弟子被杀之事几乎入魔掀了整个天庭,其中的害死他弟子的就是天庭中的一位仙人。难道那个就是碧云灵镜真君?他还没死?没有被取消仙籍?其实海德最想知道的只有一点,现在他人究竟在哪里?
“若是西王母在就好了。”海德抱怨,若是西王母还在,他就能在上朝之后悄悄去王母那里打探,那位高贵却又温和的女神肯定能给他一个好办法完成这项任务。
在天庭中西王母的存在就如同一道清风即给他们圈定了范围又让他们不会感到天庭的冰冷。和后世的诸多传说不一样的是这位王母似乎要比玉帝的性子更加容易相处。
“娘娘,真的要进去?”身后随侍的仙子不安地问了一句。
他们现在站的是紫微宫的宫门口。那微微张开的门缝似乎说不久之前有谁进去过了,可是究竟是谁能够进入这座密封已久的殿堂,又是谁能够出入这里没有被任何神仙发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就可以了。”西王母露出一个笑容,安慰了一下跟来的仙子之后就推开门踏了进去。
这里还是以金色和红色为底蕴,就好像在夸张地显示着上古众神的华丽和喧嚣一样,没有任何活物的宫殿又好像带着一种沉寂的肃穆。却再也没有那位离开之后如同坟墓般的冷寂。西王母杨回在那边笑着摇了摇头。会想到坟墓的自己好像也在凡间待了太长的时间,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词汇。那位原先就是与天同其于地同寿的存在,若是是进入了坟墓,那大概这个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
就好像在回应她的到来一般,四周原本死寂的灵息都流动开来,一条火龙从宫殿深处窜了出来,在她面前停下化为原身。
“祝融。”西王母先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赤红色衣服赤红色头发的神只弯腰作揖,“不知王母驾到,有失远迎。”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好的礼仪,先来桀骜嚣张的火神祝融在任何天庭神仙面前都不曾如此有过礼貌,举凡其原因还是因为西王母同样身为上古诸神,而且还是位十分值得尊敬的女神。这点无论是在上古诸神和后天的神仙当中都是通用的。
“你我同为一脉,何必如此客气。”杨回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祝融会出现这里倒是难得,我还以为姜炎那里离不开你呢。”
赤色的长发此刻抚顺地扎在身后,火神的神情微微变动了一下,“炎帝陛下最近在黄帝陛下那里做客。”
西王母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让祝融小小地郁闷了一下。为什么每次他家父亲去做客都不肯带上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上次喝醉了把姬轩辕的屋子烧了的关系?
西王母身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可还好?”
祝融一凛,立刻明白西王母所指,当即答道,“封印仍在,我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
“封印仍在?”西王母秀丽的眉也蹙了起来,“还在大殿之中?”
“嗯。”祝融点头。
“带路。”
他们回到大殿的时候眠沅湘还在那边发呆,不过已经不是坐在宝座上,而是坐在宝座下面的台阶上。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麻木,已经随便什么刺激都跳不起来了虽说他原本穿着的衣服也跳不起来。先前冲天的火焰和火柱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后在火柱里出现的穿的比他还要红的家伙说他是火神祝融,还是他的佐臣。晕乎乎的他口干舌燥解释了半天他不是神是个人,对方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奇怪。最后还说了句西王母来访前去迎接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大殿里。
什么祝融,什么西王母,那不都是神话里的吗?早就看过术士的本领,也明白他做在的世界不过是诸多世界里的一员,不过当这种直面神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眠沅湘还是宁愿做一只什么都不知道龟缩在名为“凡间”的乌龟壳里的凡人。
“重华?”西王母叫了一声,心中忍不住想笑,这位这么呆的样子可还真没怎么见过。
眠沅湘愣了愣,又是这个名字,先前玄翎也叫过。难道这个名字真的和他有关?
“不是重华。”祝融在那边小声和西王母说了说,他当然是从眠沅湘那里知道的。
西王母点了点头,“眠沅湘?”
“西王母?”眠沅湘还以为传说中的西王母豹尾獠牙,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宝相端庄的美人。
西王母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还是个凡人啊。”要不是这身和以前一样的服饰,要不他额头上的太阳印她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和那位很是相似的凡人了。
眠沅湘僵了僵,“我本来就是凡人。”
要解释清楚还是很难的,更何况这之中的变化出乎所有神仙的意料。
“玄翎呢?”眠沅湘这才想起先前在洞穴里的时候玄翎是和他一同进入了不同的通道的。
“玄翎?”西王母一惊,看向祝融。
火神恭敬地回答,“并未发现应天帝陛下前来天界。”
那灵息确实是不在这里。
西王母皱眉,“从那气息来看,可是经过了女娲之肠?”
眠沅湘身上还残留着那种力量的味道,从某种层面来说女娲之肠是一种力量,执掌这种力量的神灵能通过这种特殊的通道让进来的人达到某种改变。而因为设置者和进入者必须是一种特殊的关系,所以这种说实话其实是一种法阵的东西已经许久没有在世间出现了。
那也就是说,那位也插手了?
西王母迅速计算了一下,若是如此的话,又为何不让眠沅湘和玄翎同时出现在天界?难道是“那个洞穴就是女娲之肠?”眠沅湘先前已经听玄翎提到过,却似乎现在才实际明白过来。
“也可以说是。”西王母回答,“那不过是个名字,真正重要的是发动它的是谁。”
“可是玄翎去哪里了?”眠沅湘眨了眨眼睛,还是闹不清楚所谓的天界所谓的神仙。
女娲之肠更改的是眠沅湘身上的封印,可对于早就明白所有的玄翎除了能把他从那个野龙洞里带走以外没有其他的作用。
那个身影模糊地浮现在半空中,和先前出现在眠沅湘身前一样的女声也传了过来,“你还是如此固执吗?”
玄翎就站在那里,这个地方就如同虚空,身边所映照出的是不停变换着的上古文字,那些红色的文字的颜色仿佛都映照在了他银色的眼睛里面,映出一片血色。
“他到底是我唯一的弟子。”那句话玄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说过,可就好像只有这样的一句永远停留在了那里。那个时候的入魔也好,那个时候几乎将整个天庭都掀翻也好,除了这条以外他就好像没用更多的理由去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应该明白,血轩辕一旦脱离会有什么后果。”那声音好像是在叹息,又好像是在鼓励。
“你是担心它失控?”玄翎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然我怎么会选择这里呢。”
浮现在身边的文字就如同枷锁,困锁住这个空间的所有力量,外界的力量无法介入,这里的力量也不会泄露。
“先天八卦的循环确实可以让血轩辕的力量不至于外泄,但是你自己呢?”就不怕入魔不怕被失控的血轩辕所伤吗?
“我早就没什么了。”玄翎抬起左手向上,在他掌心出现了一点红色,然后那点红色不断扩张,就好像他的皮肤突然破裂之后血流了出来,那血红粘稠的液体越来越多,从手掌上会成几道血红的细线不断滴落到了虚无的地面上。玄翎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血色从他的脸上褪去,很快原本淡红色的唇变得惨白无比。就好似他全身的血液就随着那红色的粘稠液体一起涌了出去一样。
上古时代的天域,记忆当中那还是在把悬坛华衣领回来不久之后的事情。
“你们两个,小声点。”百里明晰忙把两个刚进来的小娃娃嘱咐了一番,好不容易陛下能稍微休息一会儿,这两个孩子就跑进来了。眼看着就要把陛下吵醒了。
“父王。”
两双小眼睛就是盯着沉睡的神只不肯去休息。
玄翎好不容易找了个时间休息,这下又泡汤了。
“你们两个怎么了?”看那眼神委屈得。
“有个阿姨,非要说是我们祖母加外婆。”幽劫说起话来已经口齿清楚了。
“对,还要送我们礼物。”华衣在边上补充。
“我们不想要就一定要塞给我们。”幽劫说着把东西递到了玄翎面前。
那是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的纹饰立刻让玄翎明白他们遇到的究竟是谁了。
“收了就收了吧,下次看到记得叫祖母哦。”玄翎在两个孩子的额头都吻了一下,然后嘱咐百里明晰带他们去休息。
刚看到那两个让他操心的小小背影消失在那边的转角处,身后就传来了预料中的声音。
“好可爱哦。”女神的声音就如同泉水般清澈,见到她的人怎么想也不到就是这个么面貌如同少女般的少女成了这个世界上诸神的源头。
“神女。”玄翎对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今日到访也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神女看起来笑眯眯的很是高兴,“看来你家的孩子真是可爱。”
玄翎看了看那边那两个孩子居住的宫殿的方向,“也不知还能留在我身边多久。”
“你是不是去紫霄宫过了?”她突然提起,“该不是让鸿钧给你起了卦吧。”
玄翎苦笑,“也只有他那边还能够找到同盘古相通的力量法阵,也只有如此才能找到他们的归宿。”
“把他们留在身边不是很好吗?”神女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玄翎一定会让他们离开,“而且我一直觉得他们的父亲实在是不配啊。”在她心目里那样的父亲压根就不能被叫做父亲。
“那终究会是他们的归宿。”玄翎不想去介入太深,“我不过是个过客。”
“切。”神女很是嚣张地不顾自己所谓“端庄高雅”的形象,“现在三界各域之中哪个不知道你有两个养子,唉,居然连王妃都没有就有两个儿子了。让那些女孩子都哭死了。”
玄翎无言以对。
“算了算了。”她烦躁地摇摇头,“我是说你那个弟子啊,你打算怎么办?”
“白墨?他不是在下界试炼吗?”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我不是说这个。”神女一脸你休想瞒过我的神情,“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玄翎的神情一瞬间变得茫然了一点,然后明白过来,“你说那个啊,反正这样的也比先前要好多了。”
“可你不能担保他今后不出问题。”神女很想敲开玄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所以我有我的打算。”玄翎的嘴角却扬起了微笑,“神女不妨看一看今后的进程是否如玄翎所说。”
“随便你好了。”神女苦笑,“反正你和你父亲一样,劝都劝不动。”
那之后千万岁月流逝,神女却是明了玄翎的话语都在一一应验,那位曾经立于天地至高位置的神只远没有他看上去如此单薄无力。
血红的粘稠液体在地面上凝固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玄翎的身形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持着没有倒下。
就在一刹那,那种血红色的液体疯了一样往四面八方冲了过去,凝成一个个细红的针。拼命想要从这个被禁锢的空间里逃出去。
然而那些环绕在四周的文字每每都挡住了它的去路,就犹如困兽一般那血红色的液体又团缩成了一团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愤怒,又仿佛是在酝酿下一次的计划。
玄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左手伸进了那团液体当中,从他皱着的眉头可以想见血轩辕对他的侵蚀相当厉害。那汇聚了无数亡魂的怨恨和这世间最污秽东西而成的法器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沿着玄翎的左手向上攀爬起来。就好像是在玄翎的左手臂上套上了一个血红的套子,等爬到他肩头的地方又被无形的力量阻拦住。它不甘地嘶吼着,顺着玄翎的肌肤像骨血深处侵蚀。
那种侵蚀带来的不仅是剧痛,还有来自于那些被铸造成血轩辕的亡魂的愤怒和绝望。玄翎的身边仿佛都围起了一圈血所着称的墙壁,蠕动着要压过来。
抛弃一切和它们共同惨叫?还是将那痛苦深植在内心深处。玄翎的领口上爬上了金红色的纹路,感觉就好像是两股力量在不断冲突。血轩辕不甘示弱地侵蚀着,玄翎左手臂的衣袖早就消失了,血红色仿佛是沁进了肌肤里面,那种颜色并不鲜艳,看起来甚至就像是一种暗红色。就好似层层的血凝固在上面。
“快放手!”神女的声音传了过来,变得断续而仓促。
玄翎却始终牢牢握着左手不放。